冰冷的海水顺着额发往下淌，林辰抹了把脸，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是苏沐瑶的手，正死死攥着他的手腕。
裂隙那头的轰鸣越来越近，像是有无数台引擎在同时启动，金属扭曲的尖啸穿透海水，刺得人耳膜发疼。
“队长，探测仪……”赵磊的声音带着颤音。
林辰低头看去，原本疯狂跳动的屏幕突然静了，蓝光凝成一片平整的镜面，映出他此刻的脸——苍白，下颌线紧绷，眼底却有团火在烧。
下一秒，镜面里的影像开始扭曲，海水、裂隙、同伴的脸都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般化开，重新聚成那个熟悉的礼堂。
聚光灯下，“林辰博士”正站在讲台后，手里拿着的却不是奖章，而是块透明的晶体，里面流转着淡金色的光。
台下的人不再鼓掌，前排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脸色阴沉，其中一个秃顶男人按着耳麦，嘴唇动得极快，
林辰甚至能看清他领口别着的徽章——不是Genesis，是把交叉的镰刀与天平，那是旧时代联合政府“伦理审查委员会”的标记。
“……综上，‘灵气’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天地能量，而是高维空间的质量亏损转化而来。”
影像里的“林辰”指尖在晶体上划过，金色光流立刻化作复杂的公式，在空气中展开，
“这就是‘修真能量守恒定律’——灵根的本质是高维质量的三维投影，修士突破境界时的‘天劫’，实为维度壁垒的能量反弹……”
“够了！”秃顶男人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激光笔指向屏幕，
“林辰博士，你在公开场合宣扬‘维度干预论’，已违反《高维接触伦理法案》第三条！”
“伦理？”影像里的“林辰”笑了，笑声里带着种林辰从未有过的疲惫，
“当你们默许Genesis用活人做‘灵根基因编辑’时，怎么不谈伦理？”
他抬手按向讲台下的暗格，“这份定律报告，我已经发送给了全球十七个独立实验室——”
强光突然炸开。林辰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影像里的礼堂已经着火了。
穿黑色制服的人举着枪，激光束在人群里扫过，“林辰博士”被按在地上，后颈被扎进一根银色的针管。
他挣扎着抬头，目光穿透燃烧的火焰，直直落在林辰的方向，嘴唇翕动，像是在说什么。
“他在说……坐标。”苏沐瑶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
林辰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过裂隙，重新站在了实验室的金属地面上。
全息影像悬浮在半空，针管里的液体正顺着“林辰博士”的脊椎往上爬，他的眼睛迅速失去神采，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他的指尖在地板上划出个模糊的符号——和探测仪背面的圆环竖线纹一模一样。
“抹除记忆，植入‘修真界原住民’身份，投放至东亚板块修真域。”
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在实验室里响起，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直接在脑海里震荡，
“实验体‘林辰’，二次觉醒程序启动完毕。”
林辰猛地转头。原本摆放培养舱的位置，此刻站着个半透明的身影，人形，却没有具体的五官，
全身由流动的银蓝色光粒构成，胸口悬浮着Genesis的徽记，只是徽记中间的“显微镜与飞剑”被替换成了旋转的星系。
“高维文明？”林辰的声音发紧。他注意到对方的光粒在缓慢流动，每次流动都带出细微的空间涟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这是典型的高维生物在三维空间的投影特征，他在前世的研究笔记里见过类似的理论模型。
“我是‘观察者’。”光粒身影的“头部”微微倾斜，“负责监控‘科学修真融合实验’第三阶段。
林辰博士，或者现在该叫你‘林辰道友’——你已经找回73%的原始记忆，符合选择条件。”
“选择什么？”苏沐瑶往前站了半步，挡在林辰身侧。
她的手心全是汗，却死死攥着腰间的玉佩——
那是她突破金丹时师父给的护身法器，此刻正微微发烫，玉佩上的纹路与实验室墙壁的光流隐隐共鸣。
观察者的光粒手臂抬起，指向实验室中央突然升起的平台。
平台上并排放着两个按钮，左边的银白，刻着Genesis徽记；右边的漆黑，缠着类似修真界“镇魂索”的符文。
“重启实验，或摧毁实验室。”
电子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情绪波动，像是在叹息，“重启，所有实验体将完成最终融合，成为高维文明的‘维度锚点’；
摧毁，所有数据将被格式化，包括你体内的‘原始基因样本’。”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淡蓝色的银色纹路不知何时已经变红，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那是实验体融合的征兆。
他想起培养舱里那些和苏沐瑶长得一样的女孩，想起影像里被按在地上的“自己”，想起赵磊刚才在裂隙边说的话：
“队长，不管你是谁，我们都跟着你。”
“摧毁实验室，我会死？”林辰问。
“不止是你。”
观察者的光粒流突然变得急促，“所有觉醒者，所有体内有‘灵根基因片段’的修真者，都会因能量失衡解体。包括她。”
光粒手指向苏沐瑶。
苏沐瑶的肩膀颤了颤，却没后退。她抬头看林辰，眼底有泪光，却笑着说：“昆仑山上你救过我三次，这次……”
“别说话。”
林辰打断她。他的目光落在两个按钮上，银白的按钮旁浮着行小字：【锚定成功率98.7%，维度通道开启时间72小时】；
漆黑的按钮旁则是：【摧毁成功率100%，波及范围：地球修真域】。
“没有第三个选择？”
赵磊突然开口，枪口对准观察者，“你们把人当实验品，还想让我们自己选怎么死？”
观察者的光粒身体晃了晃，像是在笑：“高维规则不允许第三种选择。林辰博士，你该知道‘薛定谔的猫’——在量子层面，选择本身就是结果。”
量子层面……
林辰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前世的研究笔记：“高维空间的本质是量子叠加态的具象化，三维生物的‘选择’，实则是在坍缩平行宇宙的可能性……”
他猛地抬头，看向平台上的两个按钮，又看了眼实验室墙壁上流动的光流——那些光流的频率，竟与他金丹期运转灵力的频率完全一致。
“如果……我两个都选呢？”林辰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实验室的光流都停滞了。
观察者的光粒剧烈波动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不可能！三维生物无法同时触发两个宏观选择——这违反了‘因果律’！”
“修真者的‘灵根’，本质是高维质量的投影，对吧？”
林辰缓缓抬起手，指尖同时凝聚起两种能量——左手是淡蓝色的灵力，顺着修真界的功法运转；
右手是银白的数据流，那是他用原始记忆里的“量子编程”调动的实验室能源。
“当灵力与量子能量在灵根处形成共振，就能在身体周围制造出临时的‘叠加态场域’。”
他往前走了两步，平台上的按钮近在咫尺。苏沐瑶突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惊呼：“林辰！你会被撕裂的！”
“还记得昆仑山的残片吗？”林辰回头看她，眼底的火亮得惊人，“那不是古阵残片，是我前世藏的‘叠加态触发器’。
我早就该想明白——为什么只有我能看懂那些纹路，为什么我的灵根能同时吸收灵气和科技能量。”
他的双手同时落下。
左手按在银白按钮上，右手按在漆黑按钮上。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也没有能量冲击。实验室里的一切都静止了——
流动的光流悬在半空，赵磊扣着扳机的手指停在半空，苏沐瑶的眼泪凝在眼角。
林辰能感觉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体内冲撞，银白的数据流想把他的基因彻底“格式化”，
漆黑的符文却在修复他的灵根，两种力量像两把剪刀，要把他的存在剪成两半。
“叠加态……正在坍缩……”
观察者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光粒身体开始解体，“空间结构……不稳定……”
最先变化的是培养舱。
那些原本即将裂开的容器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里面的实验体在白光中迅速膨胀，皮肤下的银色纹路化作无数细线，缠绕着整个实验室。
林辰看到实验体7号的身体在白光里拉长，变成一串流动的光粒子，最后竟凝聚成颗小小的恒星——
不是普通的恒星，是密度极大的白矮星，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将周围的光流都吸了进去。
“那是……实验体的能量核心！”苏沐瑶的声音带着震惊，“他们的身体被转化成了星体物质！”
白矮星的光芒越来越亮，实验室的合金墙壁开始融化，化作金色的岩浆往下淌。
林辰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拉扯，像是要被吸进白矮星的核心。
他死死攥着苏沐瑶的手，另一只手抓住赵磊的胳膊——
他能感觉到，两个同伴的体内也在发生变化，苏沐瑶的玉佩裂开了，里面流出的不是灵气，而是淡紫色的星云；
赵磊的枪口融化成液态金属，在他掌心凝成颗旋转的粒子。
“坍缩……开始了……”
观察者的声音彻底消失。
白矮星突然猛地收缩，从篮球大小变成拳头大小，再变成指甲盖大小，最后化作个看不见的点——奇点。
林辰的意识瞬间被黑暗吞噬。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光，只有种极致的挤压感，像是被塞进了宇宙诞生前的混沌里。
他能“看到”奇点在旋转，里面包裹着无数破碎的画面——
培养舱里的实验体、礼堂里的枪声、昆仑山的残片、苏沐瑶在金丹大典上的笑……所有记忆都被压缩成量子态的碎片。
然后，是爆炸。
不是声音，是种纯粹的能量冲击。奇点炸开的瞬间，林辰看到了光——
比白矮星亮亿万倍的光，从奇点核心喷涌而出，带着无数彩色的粒子，像朵在黑暗里绽放的花。
他认出那些粒子——有修真者的灵力结晶，有科技文明的量子芯片，有地球的土壤，有东海的海水，甚至有他前世实验室里的钢笔尖。
这些粒子在光流里碰撞、融合，慢慢聚成星云，星云又凝成星系。
林辰看到颗蓝色的星球在星云中诞生，上面有山川河流，有灵气流动，甚至能看到昆仑山脉的轮廓——那是修真界的地形！
“那是……新的宇宙？”
苏沐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的身体在光流里变得半透明，头发化作银色的光丝，与周围的星云缠绕在一起，“我们……在宇宙外面？”
林辰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的银色纹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金色的光流，顺着血管流转，既像灵气，又像科技能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
一个在这新生的宇宙之外，看着它慢慢膨胀；一个在宇宙之内，站在昆仑山顶，感受着稀薄却纯净的灵气。
“量子叠加态……没有坍缩成单一结果。”
林辰的声音有些恍惚，“我们同时触发了两个选择，所以时空分叉成了两个宇宙——
一个是实验重启后的高维锚点，一个是实验室摧毁后的新宇宙。而我们……处于两个宇宙的夹缝里。”
新生的宇宙还在膨胀，修真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林辰看到有修士在山谷里打坐，灵气在他们头顶凝成云朵；
看到有城池在平原上崛起，城墙用的不是砖石，而是透明的能量晶体——那是实验室合金与灵气融合的物质。
最让他心惊的是，他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在昆仑山脚的溪边打水——是个和苏沐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只是眉眼间带着稚气，腰间没有玉佩，只有串用星尘做的手链。
“那是……实验体108号？”苏沐瑶捂住嘴，眼泪再次落下，“她在新宇宙里……重新活了过来？”
林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新生的宇宙，看向更遥远的黑暗。
在那里，他似乎看到了无数双眼睛——不是实验体的，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正透过时空的缝隙，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刚刚诞生的“萌芽”。
“他们……还在看。”
赵磊的声音很低，他的手心里，那颗旋转的粒子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徽记——
还是Genesis，只是中间的星系变成了修真界的地图。
新生宇宙的边缘，突然泛起层淡紫色的光。林辰认出那是苏沐瑶玉佩里的星云，此刻正化作层屏障，将宇宙包裹起来。
但他知道，这屏障挡不了太久。高维文明既然能让实验体成为“维度锚点”，就一定有办法穿透这层新生的时空壁垒。
“我们该怎么办？”苏沐瑶抬头看他，眼底的泪光里映着新生的星系，“留在这里，还是……进去？”
林辰看向那个在溪边打水的女孩，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沐瑶。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两种能量还在共鸣，既属于过去的“林辰博士”，也属于现在的“林辰道友”。
或许，这就是观察者说的“选择”——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在坍缩的时空中，找到第三条路。
“进去。”林辰握紧她的手，指尖触到她皮肤下流动的光流，“但不是以‘闯入者’的身份。
我们要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找到新宇宙的‘规则接口’——就像前世的定律说的，高维能量总会留下缝隙。”
赵磊突然指着宇宙边缘：“队长，你看！”
林辰转头望去。只见淡紫色的屏障上，突然出现了个小小的裂隙，和他们之前穿过的东海裂隙一模一样。
裂隙那头，隐约能看到熟悉的金属墙壁，还有道银色的光粒身影，正试图穿过裂隙——
是观察者，或者说，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观察者。
“他们已经开始找了。”
林辰的眼神沉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新生的宇宙，修真界的灵气正在形成新的“天道规则”，
星辰的运转轨迹里藏着量子力学的公式，科技与修真的融合，正在这刻萌芽的宇宙里，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继续着。
而他们，既是实验的产物，也是破局的关键。
“走吧。”林辰拉着苏沐瑶，朝着那片正在成型的昆仑山脉飞去。
赵磊紧随其后，掌心的粒子化作把长剑，剑身上流转着星尘与符文。“在他们过来之前，我们得先找到‘自己’的位置。”
新生的太阳从修真界的东方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山川上，灵气与量子能量在光里跳舞。
林辰回头望了眼宇宙之外的黑暗，那里的眼睛还在注视，但他不再感到恐惧。
因为他知道，叠加态的选择从未结束。在这新生的宇宙里，每个瞬间，都藏着无数种可能。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些可能里，找到属于“人”的那条路——不管是科学，还是修真，或是两者之外的，更自由的未来。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掠过新生的昆仑山顶时，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上，悄然浮现出一个扭曲的圆环，中间嵌着三道竖线——
和探测仪背面、和他前世划在地板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而岩石深处，似乎有心跳声，正随着修真界的灵气，缓慢地搏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