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渊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搅乱的墨池。景遥握着仙剑的手一紧，方才被他斩碎的虚影并未消散，反而化作无数光点，在混沌中重新凝聚。
这一次浮现的不是师妹，而是个身着素白道袍的女子。
她站在崩塌的仙台边缘，身后是呼啸的黑色风暴。景遥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张脸，他在幼时的画像里见过无数次。母亲的眉眼总带着温润的笑意，可此刻画中人的脸上，只有蚀骨的决绝。
“你休想碰他。”她的声音穿透黑雾，带着仙元崩裂的沙哑。景遥看见她手中的玉簪碎成齑粉，点点灵光顺着指尖注入虚空，在她身前织成半透明的结界。
黑雾中传来低沉的咆哮，无数扭曲的黑影撞向结界，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女子的道袍被风暴掀起，露出手臂上蔓延的黑色纹路——那是被墟渊侵蚀的痕迹，和他此刻仙骨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他是天道最后的生机...”她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指尖在虚空中快速勾勒符文，“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你染指他分毫。”
景遥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从未见过母亲施法的模样，典籍里只记载她是温婉的仙子，在他出生那年便坐化于瑶池。可眼前的幻境里，她分明是在与墟渊正面对抗，道袍下摆早已被血浸透。
结界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触须如毒蛇般窜出，缠住了她的脚踝。女子闷哼一声，却反手将一道灵光拍向虚空：“景遥，记住，永远别信墟渊的低语...”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被暴涨的黑雾吞没。最后一刻，景遥看见她抬手对着自己的方向，做了个模糊的手势——那是他幼时生病，母亲总会做的安抚手势，指尖轻点眉心，带着清浅的草木香。
“娘！”他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仙剑哐当落地。黑雾在他指尖散开，露出一片虚无的混沌。刚才的画面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点温热的触感残留在眉心，像真的被母亲的指尖碰过。
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已退到远处，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没想到她还留着这缕执念。”
景遥猛地回头，眸中血丝翻涌：“是你做的？”
“是墟渊记着她，”女子摊开手，掌心浮起一缕微弱的白光，“她当年以元神为祭，在你魂魄里种下了这道屏障。墟渊吞噬了她的仙躯，却消化不了这丝执念——毕竟，连混沌都分不清，保护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吞噬？”
白光在她掌心闪烁，里面隐约能看见女子最后的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却又坚定如万年玄冰。景遥突然想起自己每次靠近墟渊时心口的刺痛，想起无数次在梦魇中听见的模糊低语，原来那不是幻觉，是母亲残留在他魂魄里的警示。
“她用自己的消亡，换你三百年安稳，”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可你现在却站在这里，差点就要投入墟渊的怀抱。你说，她若知道，会不会后悔？”
景遥弯腰拾起仙剑，这一次，剑身的震颤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不是对抗墟渊的决绝，而是某种更沉重的东西——那是母亲用魂魄为他撑起的屏障，是他差点亲手踏碎的守护。
黑雾依旧在诱惑，可耳边的低语似乎变了调。混杂着母亲最后的叮嘱，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摇摇欲坠的意志重新拽紧。
他握紧仙剑，转身望向红衣女子，眸中的迷茫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你说的重塑秩序，需要用多少人的守护做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