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被光点滋养的嫩芽，竟在一夜之间抽出了细茎，顶着两片圆叶立在碑前，像个怯生生的孩子。林羽清晨来看时，忍不住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上的露珠，水珠滚落，在泥土里砸出细小的坑。
“长得真快。”苏瑶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捧着个小陶罐，“我从药圃挪了点肥土来，据说掺了晨露的腐叶土最养草木。”她将土小心铺在嫩芽周围，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琉璃。
冷轩靠在碑上，手里转着枚玉佩——正是之前从青石里取出的那半块“护”字佩的配对款，昨夜在渊底石缝里找到的，此刻两块拼在一起，恰好组成完整的“守护”二字。“这芽倒比想象中结实，昨天刮夜风，我还以为会被吹折。”
林羽看着嫩芽，忽然想起黑暗使者消散前那瞬间的眼神，像冰层裂开时漏出的光。他指尖划过叶片，感受着那点鲜活的韧性，轻声道：“或许它不是普通的草木。”
话音刚落，嫩芽突然轻轻摇曳，叶片转向渊口的方向，像是在回应什么。三人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渊口边缘站着个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衫，手里拎着个竹篮，正是之前被黑雾所伤的老药农。
“小家伙们，我来送些新采的草药。”老药农走近了才发现碑前的嫩芽，眼睛一亮，“哟，这是啥草？昨儿还没见呢，长得真精神。”他放下竹篮，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对了，前阵子你们说的那个‘黑暗使者’，我想起点事——十年前他曾在我药圃偷过一株‘醒魂草’，当时我以为是普通贼，现在想来，怕是早就……”
苏瑶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是晒干的醒魂草，气息清苦却带着暖意。“醒魂草能安神定魂，他偷这个做什么？”
老药农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碰了碰嫩芽：“这草性子烈，得用心头血养着才活，可他当时……手里攥着块碎玉佩，指腹全是血痕，倒像是用自己的血在养草。”
林羽心中一动，看向那株嫩芽的根部，泥土下似乎隐隐泛着暗红，像藏着未干的血迹。他突然明白，黑暗使者那些扭曲的执念里，或许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就像这株草，哪怕生在阴影里，也想朝着光长一寸。
冷轩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轻轻放在嫩芽旁，玉佩的光晕与叶片的露珠交相辉映。“不管他曾是什么样，这芽倒是留住了点东西。”
苏瑶往土里埋了片醒魂草叶，笑道：“那就让它好好长着吧，也算给这碑添个伴。”
嫩芽似有感应，叶片轻轻蹭过玉佩，露珠滴落在“守护”二字上，晕开一圈浅痕。渊外的阳光漫进来，给嫩芽镀上层金边，它仿佛又拔高了半寸，叶片舒展时，竟隐约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像个低头认错的少年。
林羽站起身，望着渊外的天光，忽然觉得，那些沉重的过往，或许不必时时攥在手里。就像这株草，从血土里钻出来，终究是要朝着光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