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靠在椅背上，他抽着烟，吐出一口白雾：“表哥，你说林向东那时候，一穷二白，凭什么能干起来？”
刘兆龙想了想，回答道：“凭狠，凭胆子，更凭眼光。”
“胆子我有。”陈景喃喃道，“以前当兵的时候，我就想，兄弟们能一直在一块儿，不管干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多带劲儿……”
说到这儿，他叹了一口气，眼里划过一丝落寞：“可后来呢？班长结婚了，老朱去了国企，小马回老家开了饭店，兄弟们都散了。”
“你是想干大事？”刘兆龙一眼看穿他，“你这性子，注定不适合混日子。”
陈景盯着酒杯，许久没说话。
他心里其实早就烦透了现在的状态。
只是，没看到方向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
林向东的故事，像火星子，落进他心里，引起一阵燎原。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带着兄弟们干事，那我愿意跟。”陈景认真说道。
刘兆龙点了根烟：“兆虎现在在林向东身边，是心腹人物，说话有人听。他现在管收购、也参与仓储调配……不夸张地说，在东升，兆虎视核心圈内的人。”
陈景眉头一挑，显然没想到刘兆虎混得这么好。
刘兆龙顿了顿，继续说道：“东升正在扩张，急需用人。你要是现在进去，是打头一批的，干好了，以后就是元老。”
陈景深吸一口气，内心已经被撩拨了，点头道：“表哥，那你替我引荐一下。我这个人别的没有，脾气直、力气足、肯下死力干事，出了事情，我自己扛，绝对不连累兄弟。”
刘兆龙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陈景的胳膊：“放心，咱们是一家人，我会告诉兆虎，让他推荐你。”
……
天色刚暗下来。
村口的路灯闪了两下，才亮起来。
刘兆龙快到家时，一眼就看见有人站在自家门前。
那人穿着一套灰色西装，双手插兜，神情不耐烦地左顾右盼。
正是他的舅舅陈升。
他一只脚踩着一旁的石墩，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刘兆龙心里一沉，脚步却没变。他慢悠悠走近了，淡淡开口：
“舅舅，你好多年没来了。”
陈升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副亲热笑容：“哎哟，兆龙，是你啊。我听说你现在，你的手……呃，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报警了吗？医院去看过了吗？”
他说这话时，眼神盯着那只明显残缺的手，一副很关心的模样。
刘兆龙把手插进口袋里，声音平淡得没有波澜：“我看过医生了。报警也报过，该赔的都赔了。”
陈升一时语塞，干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沉默几秒，他又换了副关切语气，“其实啊，我这次来……也是想看看你们兄弟。你们爸妈都在外地打工，留下两个在家也不容易……对了，听说兆虎在东升工作。最近忙不忙啊？”
刘兆龙抬眼盯着他，语气也没绕弯子：
“舅舅，你是找我弟的吗？找他干嘛？”
陈升被问得一愣，语气一时软了下来：“不是，我就是……关心嘛。我是你们舅舅，这几年也没怎么见面，我就想问关心一下你们。”
“真就关心一下？”刘兆龙轻笑着。
陈升笑容有点僵，伸手拍了拍刘兆龙的肩膀：“兆龙啊，我是你舅，哪有舅舅不关心外甥的？”
刘兆龙没接他这茬，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会，忽然说道：
“舅舅，陈景退伍了吧？”
陈升神色一变：“嗯……是啊。”
“他想找工作？”刘兆龙又问道。
陈升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刘兆龙明知故问：“他在部队立过功，回来肯定很多工作可以选吧。”
陈升脸色尴尬，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刘兆龙往门口走去，边掏钥匙边说道：
“舅舅，其实啊，最近很多人，想要通过兆虎找工作。”
“你那点心思，我也能看出来，我和陈景关系那么好。自然会替你传一句话，你也不需要拐弯抹角。”
门“咔哒”一声开了，刘兆龙进门前，提醒道：
“舅舅，以后没别的事，就不用总跑过来，挺远的，你腿脚不方便。”
说完，门就关上了。
陈升站在原地，被门前的风吹得衣角乱摆。
……
夜深了。
刘兆虎刚踏进屋，还没来得及换鞋，刘兆龙便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汤，放到桌上，说了句：
“你今天回得晚。”
“公司忙。”刘兆虎坐下，眉心略皱，有些疲倦，“东升最近收购节奏太快，人手又不够。”
刘兆龙看着他：“我今天见过陈景了？”
刘兆虎一顿，抬头看向他哥：“他怎么样？”
“他在找工作，不过，挺困难的，于是我劝他到东升来上班。”刘兆龙认真说道。
刘兆虎没有马上回应，只是低头喝了一口汤，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我不太喜欢他，从小就不喜欢。”
“我知道。”刘兆龙笑了笑，像早就猜到，“在你心里，他就是以前的我，一天只知道打架闹事，不会动脑子。”
刘兆虎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你至少有主见，他什么都靠家里。做事冲动，还爱赌气，这种人放到团队里，是炸弹。”
刘兆龙不急着劝，语气反倒轻了些，带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今天你还没回来前，陈升来找我了。”
刘兆虎抬起眼，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他来干什么？”
对于这个舅舅，刘兆虎同样没好感。
“找你。”刘兆龙顿了顿，继续说道，“还假惺惺关心我那只手，问我有没有报警，还说要帮我出头。”
刘兆虎轻哼了一声：“他要真心疼你，当年你出事时早来了。”
刘兆龙点头：“是啊，我心里有数。”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刘兆虎，语气低下来，缓缓道：
“我们小时候就清楚，陈升一直看不起咱家。觉得咱家穷，觉得我们是麻烦，是累赘。他巴不得和我们划清界限。”
“所以这些年他从来不来往。”
“现在你出头了，进了东升，是林向东的人，他就笑眯眯地回来了。你明白吗？”
刘兆虎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沉默地把汤喝完，低头望着汤碗里漂浮的几片香菜，思绪翻涌。
刘兆龙盯着他，语气忽然变得锋利：
“一个人聪不聪明不重要，愿不愿意干事也无所谓，”
“但人要是没情没义，那就一定要敬而远之。”
刘兆龙冷冷地说：
“有的人穷困时避你如瘟神，等你翻身了又舔着脸来套近乎。”
“你得分清楚，是谁真在你落魄时能帮你。”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
刘兆虎终于开口：
“行吧，我明天见东哥时提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