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兰，在草原语中的含义正是雄狮
加上他的生母，塞丽希亚兀真来自拥有蓝宝石雄狮纹章的丹马克王室，因此不少和阿尔斯兰关系密切的长辈，都喜欢叫他小狮子
只不过随着他年岁的增长，如今还会这么叫他的就只有格根汗了
阿尔斯兰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前跨出三大步
靴子踏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直走到距离王座约十步之遥的位置才停下
他右手用力地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身体向前深深躬下几乎呈直角，这个标准的鞑靼觐见大礼被他做得充满力量与急迫感
“父汗！”
格根可汗满意的点点头“怎么样，长生天的试炼一切都顺利吗？”
“那是当然！”
阿尔斯兰自信的一笑，体表瞬间涌起一层青金色的斗气，这让帐内不少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特别是格根可汗身边的那位彪形大汉
“哈哈，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
“承父汗的荣耀！儿子这一趟顺利完成了上天的考验！但是父汗，这一切比起即将吞噬整个草原的黑暗，都微不足道了！”
他猛地直起身，动作干脆利落，赤红色的双瞳之中尽是忧虑之色
“相信您已经听我的信使汇报过了，如今草原上正蔓延着一场巨大的危机！”
阿尔斯兰侧身，手臂坚定地指向身旁的莱恩，声音陡然拔高
“这位，便是我说的，来自丹马克北方的莱恩·戈德温！是他将您的儿子从死神的利爪下拉了回来！也是他在没有任何援兵、没有任何退路的绝境下，独自一人，背负着无法想象的代价污名，将那座沦为人间炼狱的城市，从妖鬼的利爪下强行净化！”
“父汗！一场可怕的瘟疫正在被邪恶的存在扩散！科尔孙城已经毁灭，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应对！”
阿尔斯兰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原本就凝滞的空气
帐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嗡嗡议论声
无数道目光如同针尖般刺向莱恩，有惊异，有疑惑，有愤怒，也有深藏的恐惧
“科尔孙城....”格根可汗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而浑厚，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
他摩挲着下巴，用审视的目光不住地在莱恩身上打量，似是想看穿这个高大的年轻人
为了一个约定，他刚刚结束了长达一年的对外征战，风尘仆仆地回到王庭
南方斯拉夫地区的动荡于他而言，如同远方的风暴
以往关于斯拉夫人的内部事宜，如果是弗拉基米尔那家伙自己能处理的，他都尽可能不会过问，能让他们自决最好
作为金帐汗国的八思哈，他关心的只有三件事
按期缴税的金镑、服役的征召兵、斯拉夫贵族的忠诚
至于其他的，他根本无所谓
就算是弗拉基米尔告诉他，他准备和西边的波兰德王国干一仗，他也不会干涉，只要对方能按时按量的缴纳贡赋即可
可如今自己的儿子却告诉自己，基辅草原的南方，正在蔓延一场牵扯到【恶魔】的可怕灾难，这让他既忌惮，也有些怀疑
“这位勇士，我感谢你的忠诚与勇武，我会给你准备最丰厚的赏赐！我看得出，你不是普通的骑士，阿尔斯兰选择伙伴的眼光不错！”他对莱恩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阿尔斯兰的介绍和对莱恩援救的感谢
但随即，他的语气转为凝重，带着明显的质疑
“但关于这所谓的灾难.....科尔孙城，我记得是瓦西里那个斯拉夫小领主的地盘？我收到过一些零星的报告，说那里发生了严重的热症瘟疫，记得起码也有好几个月了....现在你说，它是被恶魔妖鬼腐化？甚至需要....净化？”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目光严肃的看向莱恩，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长生天的草原浩瀚无垠，每一片草叶下都可能藏着豺狼，但恶魔？那是遥远南方金发蛮子们亵渎神灵引来的灾祸.....我已离开草原很长时间，对斯拉夫领主领地上的具体变故，所知有限，还需要咨询过我的谋士们，但是年轻人....”
他直接对话莱恩，态度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
“你的故事，听起来更像是吟游诗人传唱的恐怖传说，而非现实”
恰在这时，一个穿着牧民服饰、显然是之前从科尔孙逃难至王庭的流民，在怯薛军的带领下走入了宫帐
“报告大汗！此人有要事禀报，统领听闻后....不敢擅自处置，请您指示！”
怯薛军躬身汇报，同时推了一把这个流民，让他壮着胆子向前挪了几步
格根可汗微微颦眉，但他知道怯薛军的分寸，不会做出这么无端冒失的事，于是示意那名流民可以向他请命上告
那流民看向莱恩，声音因恐惧和激动而颤抖
“伟大....伟大的可汗！伟大的王子殿下！小人要向您报告，科尔孙是遭遇了灾难，但那....那是因为那个异邦人！”
他颤抖的手指猛地指向莱恩“是他！是他亲手点燃了毁灭的火焰！我亲眼看见，他站在燃烧的科尔孙城门前，像个地狱来的恶鬼，不准任何人进去救他们的亲人！”
“他....他杀光了城里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整座城都成了灰烬和死尸！他是....他是个屠夫！是他毁灭了科尔孙城！”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凄厉的控诉，充满了亲眼目睹家园毁灭和亲人惨死的绝望与仇恨
阿尔斯兰猛地转头看向这人，发现有些脸熟
仔细一分辨，看到那人脸上被马鞭抽出的发肿伤口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天科尔孙城外，几个带头对莱恩指指点点的盲流吗？
阿尔斯兰怒不可遏，直接摸向腰间的长刀，像是要直接劈了他，却被怯薛军人直接用身体挡住，示意王子不要冲动
而这声血泪控诉，更是让宫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屠城？！”
“一整个科尔孙城？！”
“王子殿下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同行？！”
“必须严惩！以血还血！”
质疑、愤怒、惊恐的咆哮声浪瞬间在巨大的宫帐内蔓延开
尽管只是一个流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结合起王子的描述来看，好像真的像是那么回事
斯拉夫领主们脸色铁青，眼中喷出怒火，科尔孙虽小，但毕竟同属斯拉夫体系，岂能容忍被这样肆意凌虐！
库曼和鞑靼的贵族们也议论纷纷，对于屠城这种极端行为，即使是在草原残酷的生存法则下，也足以令人侧目和警惕
丹马克的使团席位中，诺贝尔的眉头紧紧锁起，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握成了拳，但他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相信莱恩不是会做出这样可怕事件的恶魔，但想起两年前王国军在撤往约灵时，莱恩那似乎是受戈德温之血影响而暴虐的杀意....望向莱恩的目光又充满了复杂的忧虑
那几个东方文士则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声用旁人听不懂的语言快速交谈了几句
“肃静！”
格根可汗猛地一拍王座的扶手，沉闷的响声蕴含着雷霆般的威势，暂时压下了帐内的喧哗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紧紧锁住莱恩，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莱恩·戈德温，对这个人的指控，你有何解释？你对我儿子有救命之恩，但这不代表你能在我的草原为所欲为！告诉我，科尔孙城数万生灵，是否真的死于你手？”
“还有阿尔斯兰，对科尔孙城的一切，你到底是亲眼目睹，还是听这个人给你口述？所谓的恶魔和瘟疫，你是否亲眼所见？”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便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再次狠狠刺向莱恩
“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
阿尔斯兰急切地想要开口替他辩解，却被可汗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而莱恩只感到一股奇怪的既视感，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
这样的场面，他总感觉似曾相识
上次是给诺格兰的议会告公爵的黑状，却始终没人听
只不过这一次，矛盾的中心变成了他
“....我承认，科尔孙城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
他眼神坚定，坦然迎上了格根可汗疑惑的目光
---------------------
（感谢书友们的支持与陪伴，感谢薯力奇迹、oox、无战线、品学兼优的南乡小雄、海二十四、我儿炸天帮出息、喜欢海鳞虫的玄古帝子、高屋建瓴的七海露之亚、风韵涵等同学的礼物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