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博翰和李贺鹏抽完烟回来，
宋璟言刚才应付孟令菲时强撑的那点精神气，也散了个干净。
他往椅背一靠侧过身，胳膊往小桌板上一搭，半边脸直接埋了进去，
他是真的困极了，连敷衍的客套都懒得说，很快就睡了过去。
孟令菲在旁边嗫嚅着想说什么，见他这副模样，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不再那么热烈，铁轨撞击的节奏似乎都慢了半拍。
宋璟言动了动僵硬的脖颈，迷迷糊糊抬眼，
才发现火车不知何时已驶进了一片陌生的区域，显然是走了大半路程。
对面的座位已经换成一个男生，孟令菲的行李箱也没了踪影，想来是早就下车了。
“醒了？”陈博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宋璟言顺着声音抬眼，就见陈博翰手里拿着个包装精致的面包，
另一只手还捏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正递到他面前。
阳光照斜照在陈博翰脸上，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色，想来也没睡好。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宋璟言确实饿了，也不客气，睡眼惺忪地抬手接过来，撕开一角就咬了下去。
甜糯的面皮下裹着细腻的豆沙馅，甜得恰到好处，是他小时候常吃的那种味道。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扫了陈博翰一眼。
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陈博翰莫名地心里一紧。
陈博翰知道他还在为孟令菲的事别扭。
刚才在月台抽烟时，李贺鹏还打趣他“多管闲事”，
当时没觉得，此时对上宋璟言这平静无波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心虚了。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才低声解释：“我看她一个女生自己走，又拎着行李箱，今天过节人多，怕她不方便……”
话音刚落，就见宋璟言慢悠悠地嚼完嘴里的面包，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才抬眼看向他。
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讥诮：“你还挺热心肠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的热心肠，留着给江小帆不好吗？”
陈博翰被他这话堵得一噎，连忙辩解“她……她不是让她爸接走了吗？”
说这话时，他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宋璟言。
宋璟言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倒是散了些，也没再追问。
车厢里的广播适时响起，报着下一站的地名，车厢里的人也少了许多。
“孟令菲是不是对你特别热情，主动和你发消息打电话聊天，
还会和你分享一些她日常的一些事情？
说的话还经常能说到你的心坎里？”
宋璟言语气平淡的像在讲一个故事，陈博翰一连点了好几次头：“刚才菲菲告诉你的？”
宋璟言摇了摇头：“你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女生，叫渣女吗？”
陈博翰疑惑起来，知道宋璟言在说孟令菲
“不能吧？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宋璟言也不再解释，把最后一点面包吃完，灌了一大口水，哂笑一声
“除了江小帆以外，你就不适合和其他女生交朋友，听哥的话，回头哥再给你找个嫂子！”
陈博翰又立刻不服气，不过因为今天拙劣表演被宋璟言戳穿，也没有再反驳。
……
绿皮火车晚点了，到达滨城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加上火车晚点，比坐大巴车整整晚了四个多小时。
宋璟言背着半旧的双肩包走下车，晚风卷着凉意扑在脸上，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陈狗！我他妈屁股都坐出疹子了，都赖你！”李贺鹏几乎是跳下车的，落地就抬脚往陈博翰小腿上踹了一下，“早说坐大巴多好，非要坐这破火车！”
陈博翰踉跄了一下，没敢还嘴，只是苦着脸转向宋璟言，眼里带着点讨好的歉意。
做好了挨一下的准备，却见宋璟言只是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言哥，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啊。”陈博翰的声音放软了些。
宋璟言这才转过头，嘴角扯了扯，露出点无奈的笑：“不好意思个屁，回头请我们俩去你家吃牛肉面！”
陈博翰眼睛一亮，连忙跟上：“那现在就去啊！我给你弄一大块牛宝，正好给你补一补！”
他挤眉弄眼地凑近，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看你最近是不是累着了？”
宋璟言脚步一顿，回头睨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丝促狭：“滚蛋，我爸妈还在家等着呢。”说罢摆了摆手，“走了。”
李贺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摆摆手：“先欠着吧，我现在只想回家躺平，拜拜了您内！”
三人在车站大厅分了手。
宋璟言刚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门就“咔哒”一声从里面开了，
宋妈探出头来，脸上的笑意堆得满满的：“可算回来了！”
还好鞋走进来，桌上果然摆着满满一桌子菜，都是他爱吃的——红烧排骨、油焖大虾，还有一碗飘着葱花的冬瓜丸子汤。
“不是下午两点的车吗？”宋妈一边给他递筷子，一边开始念叨，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怎么直接磨蹭到晚上？路上出什么事了？”
“放假了，人多。”宋璟言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含糊地应着，心里早有准备——老妈的唠叨模式一旦开启，没半个钟头停不下来。
“人多也不能晚这么久啊。”宋妈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有没有感觉冷？现在可是一天比一天凉了，早晚温差大，这次回学校得把冬天的衣服都带上，别冻着。”
“哦～”他拖长了调子应着，筷子没停，又夹了个丸子。
“学校的被子厚实吗？”宋妈还在继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我看天气预报说你们那边下周要降温，用不用从家里带床被子去？我前阵子给你晒过的那个羽绒被，轻便又暖和……”
“哦～”宋璟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耳朵里嗡嗡的，感觉老妈的声音像唐僧的紧箍咒，一圈圈绕上来，虽然知道是关心，可听多了还是有点头疼。
他偷偷抬眼瞄了眼旁边的宋爸，正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娘俩笑，眼神里带着点纵容。
“孩子大了，你少说两句。”宋爸开口解围，给宋璟言碗里夹了只虾，“让他先吃饭，饿坏了吧？”
宋妈这才意识到自己话确实多了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盛好饭坐回椅子上，
目光又落在儿子身上，上下扫视了好几遍，
突然皱起了眉，眼神里满是疑惑：“你刚才回来就穿着这身衣服吗？”
宋璟言刚吐出一块排骨骨头，闻言愣了一下，一脸茫然地点点头，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体恤和牛仔裤，这才想起衣服的来历，含糊地问：“是啊，怎么了？”
“不像你的风格啊。”宋妈咂咂嘴，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太合身了，颜色也亮，挺……挺时尚的，看着有活力！”
她记得儿子高中时的衣服都是自己挑的，一水儿的深色poLo衫休闲裤，板板正正的，
活像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穿搭，跟现在这身青春洋溢的打扮完全不同。
“哦～”宋璟言扒拉着米饭，漫不经心地开口，像是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衣服裤子还有鞋子，都是依一给买的。”
“依一？”宋妈眼睛一亮，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想起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有点害羞，却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原本就喜欢刘依一，这会儿听说是她给儿子买的衣服，心里更是喜欢，觉得这闺女对儿子真是上心。
“依一这孩子，真是没的说。”宋妈絮絮叨叨地说，语气里都是满意，“以后是做医生的，知冷知热，对你又这么好，你可得珍惜人家姑娘。”她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这次回去我多给你点钱，你也带依一也去买身衣服，别总让人家花钱。”
“嗯～嗯～”宋璟言含糊地应着，心思却早就飘到了山的另一边。
其实他也知道，老妈的唠叨听着烦，可真要是隔久了听不到，心里又会空落落的。
就像现在这样，一边觉得头疼，一边又觉得踏实，这大概就是家的味道吧。
宋璟言让老妈用保温盒装了饺子，又打包几样没动筷子的肉菜出门。
在去往孙敏家的路上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我一会就到你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