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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荟萃霞光放,福地南平千古扬”。

南平,北邻扬州,西接江右,南通宁德,三州交汇,山川环绕,有闽江贯穿全境,南下三山之隔,直入东海。

罗正元半只手耷拉在桌前,桌上平放着一把带血的刀,昏暗的油灯只能照亮灯下的一点区域,罗正元握着笔的手颤抖的写着字,衣角还在不停地滴水,发髻凌乱。

大约是半个时辰后,屋外传来脚步声,罗正元匆匆收起刚写好的密信,揣进怀里,仔细一看才发现怀中已经存了不少信,皆是在南平的密探死前交于他的,此刻他也要冲杀出去交给他的上级。

不过他得先解决了门外和房上拦截的人,除了些江湖草莽,还有兵部、不良人的探子,以及一些不知死活的。

罗正元收好信件就握紧长刀推开窗翻身沿着房梁离开屋子,出了东城门找到秘密据点。

不久后,罗正元半蹲在林府的屋顶,原先跟着他的人此时已经围了上来,仅仅是看见的就有十几人,难免他们身后还有人。寻常人以一敌多,三五个已是非常。面对十几个同僚,罗正元可不敢心存侥幸能逃过十几人联手。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也没有离得很近,反而是隔着几间屋子,似乎是在等其他人到来,又或者是在惧怕什么。

吴峰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上竟然缠满了绷带,厚厚一层还浸了血渍,伴着草药的味道,甚是怪异。一番回想之后,只记得在山林中遇见劫匪,顺带救了几名妇人,带着她们走到官道,之后就是自己从马上摔下,不省人事。莫不是那几人救了自己?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一名紫衣的女子走进来,看见吴峰坐在床上,轻快地跑到吴峰面前,凑近吴峰胸前的伤口,兴奋地说道:“你醒了,那郎中还骗人说你得睡三五日呢。”然后,就不理吴峰,自顾自的走到桌子前,坐下,倒了杯茶水自己喝了起来。

吴峰上下打量着她,然后才冷冷开口问道:“敢问姑娘,此地是何处?我为何在此,是姑娘救了我吗?”

紫衣女子放下茶杯,起身作揖,嘻笑道:“在下林雨思,此处是南平城林府。你在城外斩杀马贼救了娘亲与我,带着我们往南平城来,谁知你在东门外竟然从马上摔下,娘亲查看之下才发现你受了伤,这才将你带回了林府。”突然,她一跺脚,大喊一声:“哎呀,你醒了,我要去告诉四叔。”说罢就跑出门去,也不管吴峰想说些什么。

一路过了几道院门,走到前院,林雨思口中的四叔林迎山站在大厅前面,,而在其的两侧,还站着十几名身着镖局服饰的人。而在院子中央,跪着一个在血泊中的男子,借着府中的烛光,那男子身上衣衫被割开许多口子,仔细一看还能看到衣下裂开的皮肉不停在渗血。

抬头望去,屋顶上还有许多的黑衣人,往下再看,院中男子身前还躺着几具尸体。

林雨思“啊”地一声打碎了院中的宁静。

林迎山没有转头看林雨思,早在两道门之外他就知道林雨思的到来,眼下棘手的还是梁上的黑衣人,他并不能确定这些人是来杀院子男子的,还是来追杀吴峰的。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来我林府闹事,速速退去,林某便不再追究。”林迎山的目光始终盯着梁上的人。

见房上之人并没有回话,林迎山抬手将刀尖正对着府门上的三人。

片刻后,那三人退去,但是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林府之外的房顶上,既给了林迎山面子,又不肯放过院中之人。接着林迎山转头以凌厉的眼神扫视周围的人,那些人会意之后也学着退到别家的房子上。

这时,从大厅的房顶上跳下一人,看着装并不是林府的人,那人站在林迎山面前,拱手道:“四爷,四十余人,看服饰兵器,来路繁杂,官府的人也在其中。”

“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说完那人便跳上房顶,接着从房顶上飞出数名黑影,分散在林府房子的四个角落。

“将那人抬到东厢,去请程大夫。”

吴峰站起身,握紧刀柄,直直盯着没有关的门,林雨思跑出去之后片刻,吴峰感觉到一股十分纯粹的杀意笼罩而来,所以才起身抽刀盯着门口。

林迎山跟在林雨思身后,吴峰见到紫衣女子稍稍放松,收刀入鞘,说道:“在下吴峰,锦州人士。不知前辈是……”

“我是林迎山,林氏镖局南平分局总镖头,家中排行老四,承蒙江湖兄弟给面子叫我声四爷。”林迎山径直坐在桌子前,没有像之前林雨思那样喝茶。

吴峰见状,拱手作揖,“吴某见过四爷。”

“不用如此拘谨,坐。”林迎山挥手示意吴峰坐下,又抬眼看了看林雨思示意她出去。

待紫衣女子走后,林迎山缓缓开口,道:“吴小友既然与我林家有恩,林某便只说了,门外来了几拨人,不知道是来捉你的还是拿另外一人。”说罢林迎山仔细观察着吴峰的表情,接着说道:“但在林某看来,这些人有一半是冲着你来的,另一半是冲着另一个人来的。”

“既如此,四爷还肯收留我,岂不是平白遭人记恨?”

“无妨无妨,林某本就是江湖人,可在官府也有些门道,何况你既与林家有恩。但是……”林迎山做着笑脸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本来林某不该多问,但府外之人有衙门的人,林某自是不怕,不过还是要多嘴一问,若是吴小友真与衙门有什么瓜葛,林某也好从中调度一二。当然,若是有难言之隐不便细说,林某也敢保证,南平之地无人敢伤你分毫。所以……不知吴小友可否告知近来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吴峰并不是很信任林迎山,虽说自己救了林家人,银钱之下,救命之恩如黄土,萍水相逢不知林迎山秉性如何,倘若贸然全盘托出说于他听,他拿自己的人头去换钱,自己岂不是无处深渊。略略思考之后,表面却还是十分恭敬,诚恳地说道:“吴某此前并未得罪什么官府,说到得罪,恐怕只有来此路上遇见的马匪了,吴某不知他们竟有官府背景,如此,恳请四爷暂留吴某一夜,明日一早,吴某便动身离去,以免连累四爷。”林迎山还想说话,吴峰却抢过话头:“四爷不必再说,吴某去意已决,在此多谢四爷救命之恩。”

吴峰起身作揖,林迎山叹了一口气,静静看着吴峰,“也罢,既如此,明日我亲自送你出城……”

突然从房子上跳下一人,跪在门外,沉声说道:“四爷,那人逃走了,不过就在房上,那些人还在。”

“知道了!”

黑衣人又跳上房梁。

羽林军!吴峰见到那人的佩刀和着装,想起来在京城见过的皇城禁军,竟在一间民宅里见到皇城的人,这下不得不重新审视林迎山了。

“林镖头,此人可是羽林……”吴峰指着着屋顶。

林迎山虽然还坐着,表面看着镇定自若,脸上却逐渐严肃起来,转头盯着吴峰,又和气地说道:“诶,吴老弟肯定是受了伤,这夜黑灯暗,定然是看错了,林某这几日还有事,吴兄弟不如在此多留几日,待伤愈后林某亲自护送出城,就不打扰你歇息了。”接着起身离开了房屋。

林迎山转身对着黑暗的角落,轻声说了一声:“盯紧他。”

罗正元忍着伤痛,翻身越过外墙,发现院子周围竟然明目张胆地埋伏着好几拨人,这才又翻身回到林府大厅的房顶上,前后两丈开外还各自蹲守这黑衣人。三人各自握住横在腰后的刀,没有抽出,罗正元忌惮从那两人身上发出的气息,那两人并不想动手,他们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罗正元这种小喽啰的。

林迎山吩咐完,腾空一跃,翻身上了房顶,很快就来到罗正元所在的大厅上方,身法竟快如鬼魅,捏住罗正元后脖,罗正元马上晕死过去,林迎山提着他跳落院子中央,丢给还在守夜的人。

夜雨缠绵,吴峰的屋子前有棵枇杷树,雨滴砸在枝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屋子的门敞开着,吴峰披着袍子站在门口,对面的角落里蹲着一个黑影。

天光渐亮,这雨竟然下了一天一夜。

罗正元早就醒了,醒来发现屋子里坐着一个黑影,很快林迎山就来了他的屋子里,毕竟是在建州做了几年的密探,自然是听说过林迎山四爷的名号,至于这南平城倒是来得不多,昨夜也是误打误撞来到林府。

“四爷!”罗正元正打算起身迎接林迎山,被示意不用之后,坐在床边,翻找出密探牌子,继续说道:“四爷,我乃奉宸卫徐毅徐大人麾下,有机密情报。眼下这情势危急,还请四爷能助我出城。”

“你说的机密情报,可是和长安有关。”林迎山面无表情地说着,只冷冷地看着罗元正。

罗元正听到‘长安’二字,脸上抽搐一下,表情严肃,只是想到林迎山的身份,旋即放松下来,笑着说道:“林镖头既有如此之问,必然已经知晓,张武张巡使十日后便到饶州,不日就到南平。只怕建州有逆贼会……”

林迎山眉头一皱,表情严肃,急忙道:“切莫再言,小心隔墙有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此说来,府外之人就是你口中的逆贼了。”沉思许久,道:“那些江湖人倒也罢了,府外的人可是有兵部和不良人。不良人直属武帝,刺杀巡使可是抄家灭门的罪过。”

林迎山沉思许久,缓缓说道:“你出城之后去何处,即刻快马出城,我派镖局镖师相助。”

片刻之后,从林府的侧门奔出十几匹快马,朝着南平西门冲去。身后追着尾巴,不过大白天的哪里能上房,他们自然是跟不上疾驰而去的马匹,但他们在城门肯定各自有人跟着了。

林迎山房中走出一人,之后又是一骑出府门往北而去,只不过身后没有了追兵。

凭吴峰的耳力,林府闹出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他的,碍于屋内的绿衣女子和浑身的伤,还有门外的人。

更多的是因为今日穿着淡绿色衣裳的林雨思,一大早就端着自己熬的粥跑进吴峰的房间。

“林姑娘,我已经吃过早饭了。”吴峰确实已经吃过了,看着桌上的粥,相比之下,林府的厨子做的就比较好吃。

“哎呀,昨天你流了好多血,大夫说要吃清淡些,还说什么你身上都是些旧伤,还有其他的我也记不住多少了。”林雨思轻快地说着,手中并没有停下盛粥的动作。

吴峰听闻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不说还好,这一提起来就开始疼痛起来。现在回想起来昨夜林迎山的话似乎有软禁他在林府的意思,倒不是吴峰不想走,且不说林府的镖师和林迎山,就是林府里九个神出鬼没的羽林军,就不是吴峰可以对付的。何况门外还有隐藏的威胁。

这么一想,暂时待在林府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况且他还冒死救了林雨思母女,于林府有恩,只要自己不提过分的要求,林家不仅不会为难自己,还可能讨些好处。

“哦对了,那日林姑娘是往哪里去,怎么会惹上马匪了。”吴峰吃着林雨思熬的粥,并不好吃,不过对于吴峰这样的军卒来说,能吃就行。

听到这话,原本嬉笑着的林雨思脸色愈发难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悦之事,停下手中的动作。

吴峰经过这几个月的漂泊,倒不是那么没有眼色,便大口吃完碗中的粥,将空碗递给林雨思,开口说道:“林姑娘的粥很是美味,再来一碗。”

林雨思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思考吴峰的话,只是机械的又给吴峰盛了一碗粥,挤出笑容将粥递给吴峰。

吴峰自认愚钝,不知该说些什么化解尴尬,只得一口一口的吃着。

四碗之后,吴峰突然记起包袱里的剑诀有许多字不认得,没有深思便开口说道:“林姑娘,我最近在识字,书中有许多字并不认识,不知林姑娘可否指教吴某。”

说完话,吴峰就有些后悔了,林雨思心思单纯倒没什么,若是林迎山旁敲侧击之下得知吴峰身怀秘籍的事情,难保不会见财起意,毕竟武功秘籍在江湖上可是稀奇货物,就是长安宫城里藏书万千,武功秘籍也是少得可怜。林迎山这样的江湖人对于秘籍可是堪比黄金。

哪知林雨思听到这个就来了兴趣。林雨思自小体弱多病,习武不成倒是读了不少书,双眸明亮,开口说道:“好啊,你拿出来,我……”

林雨思兴奋地说着,突然门外的人身形一动,翻身上房,三五息就到了林迎山屋子外,除了早晨报信的那人,八个人全都在门外了。

原来是从林迎山屋子的方向传来一股强大的气息,似乎不怀好意,吴峰打断林雨思的的话,抄起身后的长刀,开门跑去,发现监视自己的羽林军果然不见了,便穿过院子,来到大厅前,发现大厅早已站了十几人。看衣服是样式,竟然与那马匪一样。也没有着急做些什么,缓缓后退,躲到镖局人群之后。走回后院,翻身上房,发现那八名羽林军,围在一处,吴峰赶过去,离了有些距离,那几人显然也发现吴峰了,不过并没有在意吴峰的到来,也不过同样运起内力偷听的吴峰。

吴峰凝聚心神,这才听清从房间传来的话。

“都给我滚!”林迎山怒喝一声,显然是在说房外的人。

不过除了有几人退到大厅之外,吴峰和那八人完全没有挪步的样子。房中的两人也知道,不过并没有在意,反而继续交谈。

“林四爷!是你求我们劫走二爷妻女的,你们林家的事我焚龙教管不着,许公子可是丢了命了,那小子必须交给我处置。”那魁梧的青衣男子说道。

“肖护法息怒,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你我想看到的,谁能想到挑了那条偏僻山路,偏又遇到这样一位少年英雄呢。”林迎山笑着说道。

“英不英雄云某不管,许公子死不死我也不伤心,重要的是许长老可是清武侯的人,这人我要不到,到时候许侯爷亲至就不是我这般和气了。四爷,你我多年好友我这才按下许长老提前来拿人,只要交了那人,我再从中斡旋,侯爷也不会怪罪的。”云姓青衣男子话说得非常漂亮,吴峰听到这话暗道不好,忍住逃走的动作继续听。

“云兄,严重了严重了,林某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且不论那人是救了林家之人,就是个江湖客斩杀马匪,官府可还是要给赏银的,林某可不能做这忘恩之人。若林某这般做事,云兄还敢与我交往?”林迎山说得十分真切,吴峰差点就相信了,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死去的弟兄由林某出资厚葬,家眷再给些银子,云兄就放了那人,如何?”林迎山说完抿了一口茶,不去看云姓男子。

青衣男子大怒:“你……林镖头,云某可是好言相劝……”

林迎山放下茶杯,冷冷说道:“云兄莫急,事情并非要如此激进,再商量商量……”

吴峰转身几乎是飞下房檐,不一会儿又回到房间中,收拾好包袱,正准备出门,被林雨思拉住:“吴大哥这是做什么?”

吴峰着急之下忘却了林雨思还在房中,冷冷说道:“那群马匪来了,看样子是冲我来的。林姑娘,吴某不得不走了。”说罢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林姑娘,府中马厩何在,可否带我过去?”

林雨思应了一声,两人便躲开大厅的人群从另一边去到后院马厩。

到了马厩,吴峰又觉得骑马出去太过张扬,便停下骑马的动作,将马绳子交给林雨思,缓缓说道:“林姑娘,骑马离去太招摇,我还是悄悄离去吧。”

拱手作揖之后,吴峰翻过墙头,跳入林府后院的小巷,雨还没完全停,砖地上积蓄的水还能看见细雨滴入的涟漪,也顾不上是不是被外面的人看见了,这时候赶紧逃命才是最紧要的。

南平城非常大,吴峰也是第一次出来,穿梭在暗巷里,别管去哪里了,赶紧离开林府才是首要的。看林迎山的样子,总不能将生死交给一个陌生人,不过那几个羽林军竟然放任吴峰离去是他没想到的,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事情却比预想的更加顺利。

吴峰转了大约一刻钟,怎么也走不到主道,偏僻巷子里什么人也没有,想问个路也没法问,更糟糕的是,林府外追过来的人终于露出踪迹,吴峰不想在此地缠斗,借着低矮的房子,再次翻上房子。

定住身形,发现周围竟然有六个人,巷子里应该还有几个。这几个人轻功竟如此高!吴峰暗自想着,这些人在房子上跟了这么久才被吴峰发现,既然探子跟得这么紧,估计他们的支援不久就到了。

吴峰看了一眼身前的几人,拔出背后的长剑,双脚发力就向离得最近的一人刺杀过去,那人见状脚下一动,很快就退开几丈远,吴峰转头看向另一人,发现周围几人早就连连后撤,吴峰也不追击,看来这些人应该都擅长追击不善搏杀。

一击不中,吴峰也不打算在此处与几人缠斗,收剑入鞘,沿着房梁逃去,身后之人始终跟在几丈外,倒是甩掉了地上那个人。

房子上视野非常好,吴峰的目标是人来人往的主道,那里不仅人多可以甩掉追击,估摸着身后的追兵也不敢在白日大道就大开杀戒。

吴峰转念一想,就算在大道上也不一定能甩掉这几个人的追击,还是在偏僻处解决掉比较稳妥,哪怕是弄死一两个也好。

想法流逝,吴峰没做别的动作,空翻回身抽刀向其中鱼人杀去,那个人没有想到吴峰突然回身杀来,眼看着二人距离越来越近,腰间长刀刚拔出一半,吴峰就到了身前,挥刀与半拔出的刀相击,划出阵阵火光;接着双手持刀,翻转刀身,向那人脖颈劈下,虽然被那人格挡了,但吴峰杀机已起,力道之大,被格挡后刀锋偏了一点,半个刀身没入那人肩膀,接着抬起右膝击中刀身将刀身带出击中那人侧脸,直将那人击倒,沿着瓦片滚落下去,只听见落地的声音,不是死了就是摔晕了。

其他人一看,再次退后远离吴峰,各自拔刀警戒着。吴峰却咧嘴一笑,转身逃走。

经过吴峰突然的反扑身后的人虽然还跟在身后,但都离得比之前远了,以防吴峰再次突然的袭击。

吴峰坐在大道上一家酒肆了,狂吃额几碗茶水,此前还巷子房上的时候吴峰复制了几次反身突然袭击,结果并不理想,有些招用过一次就不灵了,眼看着就到了西城门,逃了这么久吴峰已经到了临界点,满脸是汗,身上没有干粮,正好看见这么一家酒肆,便停下歇息,顺便备些干粮买几个水囊。

身后的人并不打算攻击他,这么久了也不见他们的援兵过来,隔街相望,吴峰待身心平复之后,收起食物和水,缓缓向西门走去,那几人也缓缓跟在身后,白日行人太多,他们还不敢太放肆。

出了西城门,就只有山谷一条路,四周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建州地貌就是如此,移山做城非一时之功,就是山谷中的官道也不是一个朝代就建成的。

一出城,那几个探子的脚步快了起来,竟然还有同伙在城外等候。

一进山谷,吴峰便提腿钻进山林里,山中雾气浓密,一点都不像山下看见的那样,草木丰茂,深山野林就是南平城周围的农户砍柴也不会太过深入,除了猎户,见霜的高度轻易没有人来。

除了今日的吴峰和身后的几个探子。吴峰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追着自己,从林迎山的话中得知前几日雨中斩杀的马匪的焚龙教的,似乎死的人中个有个什么许公子的有一个侯爷的背景,不过看身后人的服饰不像焚龙教的。看其中两人,佩刀倒像是官府的,特别是被击落房顶的那人,十有八九是衙门的。

吴峰自认没有和衙门结过仇,除了福州城里无故闯入那几个官差的围捕,但是那时候自己可是负伤逃走了,并没有打伤他们一人,如果是为了灭口追到南平,多半不会放自己出城,所有极可能身后官府的人不是那时的人。

很快吴峰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身后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还有一种被包围的感觉。

脚下的草丛已经开始结霜,林间的风变得寒冷,吹走吴峰身上的燥热。就在这时候,身后传出一个冷飕飕的声音,若不是吴峰聚精会神听着,肯定听不见背后传来的男子声:“你们终于来了。”

恰好寒风袭来,激得吴峰浑身一颤,腹部的伤口也传来清凉的感觉,用手一摸才发现一路的剧烈举动把伤口撑开了不断地在浸着血丝。抬头看去发现前方有一间简陋的小屋,应该进山的猎户临时居所,肩头也传来疼痛感,经山风刺激,竟觉得头晕目眩,苦于身后无由的追兵,吴峰只得提高警惕,凝神戒备。

幽静中传来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作为长年戍边的人,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吴峰使力躲在树后,只听得铮铮铮的声音,明显是箭矢扎中老树枝干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踩过地上烂叶的声音,见没有了弓弩的击发,吴峰探头看出去,就见到七八人的队伍,从山林中缓缓走出,没有蒙面,脸上没有表情,穿着一身的黑衣,前头的人举着弩,身后的则握紧刀柄半抽,随时准备战斗。正是在福州见过的那种款式。

吴峰脑子飞速打转,心想这些人真是祸害,不如在此处彻底除掉他们,转念一想恐怕是打不过这么多人。经过福州那夜的简单的比斗,吴峰自认一对一单打独斗是有机会斩杀的,不过对方来了这么多人,就显得吴峰武艺平平了。

那几人越来越近,吴峰躲在树后浑身发抖,不知是怕的还是被冻的,不过那几个人是去往另一棵树了,见此吴峰悄悄拔刀,打不过但是不能坐以待毙,得优先解决掉前面的三个弩手,心里决定要搏命了,总得做好准备。

眼看着那几人逼近右侧的那棵树,时机已到,吴峰暗道好机会,脚部发力却是半蹲着几乎滑跪过去,刹那间抽刀抬刀从下往上一刀砍断他们队伍左边拿弩箭之人的小臂,两只手直直掉落。吴风再想出刀已经有乱刀劈来,勉强接过几招后,吴峰发现这不是之前的探子,次次杀招逼得他向后退走,手脚并用如同野兽爬行一般左右躲避。

只听得背后传来击中剑鞘的声音,接着就是传来痛感,糟糕!背后中箭了。吴峰没敢停留,身旁传来箭弩击发的声音,没有中毒的迹象,要么是箭头上没有毒,要么是慢性毒,现下也不能停留,只能祈祷是无毒的了。

身后没有箭矢的声音,看来弩箭用光了。下山的速度就快多了,没多久就能看见官道了,吴峰回头看去,发现往山上跑了大半天竟然没有多高,没走几步又回到了官道上,不过已经穿了大半座山,已经看不见南平城门了。又向前逃了好一会儿。

吴峰转头看向身后,那几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吴峰已经快到极限了,便停下脚步,拔出长刀,喘着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那几人并没有答话,而是做成包围的队形向吴峰围困。

正绝望之际,忽然听见马蹄声从南平方向传来。这世道骑马的人多半是江湖侠客或是官府的人,遇到这两者若能求得相助,驾马扬长而去便可解眼下之危险;若是山匪那只能天要亡我了。

吴峰立即踏步向前,趁着那几人散得很开,选择其中一人强行突杀,旁边的人反应很快,但是吴峰并不打算与他们僵持,而是越过包围朝着那单骑跑去。

踉跄着跑近一看马上的人竟是一身束身灰袍的林雨思,马上挎着长枪,也没时间思考,吴峰扯着嗓子大喊:“林姑娘救我!”,接着抓住马鞍翻身上马,很快就远离了那几个黑衣人。

两人驰马往沿着闽江西行了约一个时辰,在一个村子前过了桥跨过闽江,朝着西走,又过了两座桥,不得不停下。

吴峰从马上摔落,早在上马之时他已经濒临昏迷,这一路上两人并未说话,他倒是想说话,除了双手牢牢握着身前人,他就没有任何的力气开口,坚持在马上荡了这么久,终于撑不住了。

醒来天边已经泛黄,吴峰靠树抬头就能看见碧绿的树叶,不远处就是江,看来还在闽江边,江边还有一人一马,逆着霞光只见身影看不清面目。

吴峰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背上的箭已经拔了,但还能感觉得到隐隐的痛感,全身软绵无力,翻转脑袋查看了身边的行李,倒是一件都不少,除了不能翻查包里的东西,看来是没有丢失什么。

许久之后,河边的人影牵着马走来,直到接近躺着的吴峰,他才看清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口中所谓的“林姑娘”。

一眼把吴峰吓一跳,这年头杀人夺财的事可不少见,念头一闪而过,暗自冷笑,自己晕死这么久,这人要是歹人,恐怕自己就不会醒过来了。

“这位姑娘……”吴峰话一开口,一把半出的剑就横在脖子前,灰衣女子开口说道:“你是何人,怎知我是女儿身!”

吴峰旋即一笑,有气无力地答道:“这位姑娘,你虽然身着男装,但肤质细腻,未做任何化容,当然能看出来了;寻常男子走江湖身上是不会有你这般香味,况且……姑娘腰间如此柔软……”

“你!”听完此话持剑女子暴怒,剑柄猛地拍了吴峰的左脸,把吴峰击倒,随即女子收剑,抓起吴峰,冷声道:“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了。”

“姑娘为何这么说?”吴峰已经没力做多余的表情,捡起身边的箭,冷冷的说着:“莫非是背后的箭毒?可那只是普通的乌仙散,以我背上的毒量,五日内全身无力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那女子站起身,背对吴峰,淡淡地说:“毒是普通的乌仙散,箭上还抹了黄泉花,先前摸你脉搏,你时日无多了。”

吴峰将身子坐直,

“是这样啊。”听到这话,吴峰眼神一暗,却听见眼前的女子继续说:

“倒也不是无药可救,若是此时北上到信州,或许找到江南盟分舵的齐药师可有一救。不过嘛,齐医师此时正在杭州,此去杭州路途遥远,恐怕还没到你就死了。”

吴峰先是一喜,随后又转怒,急忙大声喝道:“那你还说这么多。”

那女子回身,弯腰看着虚弱的吴峰,也学着怒声说:“你凶什么凶。”接着站起身俯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继续说道:“本姑娘身上可是有数枚玉清丹,可解你的黄泉花毒,先前已经喂了你一颗,再吃两颗毒就可解了。哼!”她冷哼一声,表达着不满。

“什么条件。”吴峰抬头看着嚣张得意的女子,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听信她口中的什么丹药能救命了。吴峰自认没有学识,也没听过什么黄泉花,但乌仙散这种药还是听说过,乌仙散本是麻药的一种,随军的医师常用于救治伤员,但多半是用来给那些无法救治的重伤人员,加大药量的话伤者熬不过去便会在睡梦中死去,锦州一战吴峰是用了几次,而且听那些老军卒日常碎语也慢慢知晓了,乌仙散口服或者制成香点燃可以有助眠的效果,味道独特,方才吴峰拿起箭头的时候就发现了是乌仙散,而能这么久还有味道,可见剂量之大;自己能醒过来应该是眼前的人给服用了什么东西,不然不可能这么快醒来,所以吴峰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位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骗他;不过还得三日之后无碍才能信她。

“什么条件……”眼前的女子重复吴峰的话,在树下踱步思索着,不久后开心地说道:“三颗药,你和我去办三件事,办完了咱俩就两清,如何?”

吴峰略一思索,歪着头问道:“姑娘如此仗义,侠肝义胆,总不能是作奸犯科之事吧?”

灰衣女子捂嘴笑答:“不会不会,就是些寻常事,此去路途遥远,邀你同往也是救你之后临时起意,这算第一件事情。”

“能否告知往何处去,吴某与人有约,要往江陵而去,虽可与你同去,但允诺的三件事情还请一年内做完。”

灰衣女子听完,脸上笑意并没有消失:“不用一年,最多五六个月,第一件事就是去吉州,到了那,再去潭州,那算第二件事;至于第三件事嘛路上想到再说。放心,到了潭州,你继续北上就可到江陵啦。”

“好!”吴峰答应得很爽快,转念一想,又说道:“不过半年之期一过,无论有没有完成三件事,我都要去江陵。”

“好!”灰衣女子也一口答应:“相谈许久,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在下楚华,福州人士。”

“在下吴峰,锦州宁远人士……河北道。”吴峰拱手作揖,此话每说一次归心便多一分。

“河北道,如此遥远。”灰袍女子有些质疑,毕竟河北道离此地千里之遥,接着又说道:“天色将晚,你我还是启程吧,沿江西行很快就能到顺昌了。”

楚华把吴峰扶起来,吴峰背起行李,颤颤巍巍地走向马匹。楚华将他扶上马,随后翻身坐在吴峰身后,牵着马绳沿江向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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