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强手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老夫年轻时，曾见两个炼气小族为了一株百年火阳草，族长都亲自下场。”
“双方打得两败俱伤，最后灵草却被一只路过的三阶妖狐给叼走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洛缘深嘴角微微抽动，这例子倒是生动形象，也确实够憋屈的。
“而筑基家族，要懂得‘养鱼’之道。”
万强话锋一转。
“鱼塘够大，水草够肥，里面的鱼儿才能长得又多又好。你把鱼塘的水抽干了，鱼是抓到了，可下次呢？”
“就像这栖霞坊。”
他伸手指了指外面。
“我们万家明面上只抽三成利润，剩下七成，看似流入了各家商户和散修的口袋。”
“但你想想，坊市因此繁荣了，商户赚得多，散修手头宽裕了，他们会不会拿出更多的灵石来购买更高阶的物品？”
“会不会吸引更远地方的修士前来交易？”
“长此以往，这三成利润，可能比当初独占时的十成还要多得多。”
洛缘深听得心头一震，这番话如醍醐灌顶。
他以往只想着如何开源节流，如何从有限的资源里多抠出一点，却从未想过可以将整个‘池子’做大。
“所以万家连门房小厮都训练有素，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也是‘养鱼’的一部分，是格局的体现？”
洛缘深若有所思，将先前所见联系起来。
“聪明！”
万强赞许地点头，眼中笑意更深。
“孺子可教。一个家族的待人接物，就是它的脸面。”
“门房小厮客气一分，外人便高看我万家一分。这‘高看’，日积月累，就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信任和生意。”
“你今天在坊市所见的一切……”
“干净的街道、有序的交易、相对公平的规则。”
“甚至连巡逻弟子的精神面貌，都是我们万家耗费数百年心血，一点一滴经营出来的成果。”
“这背后，不知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又摆平了多少明枪暗箭。”
洛缘深默然，他能想象到维持这样一个大型坊市秩序的艰难。
万家能屹立数百年不倒，这份经营的智慧和魄力，远非普通家族可比。
“万爷爷！”
洛缘深诚恳求教。
“晚辈家族立足青阳城不过百年，族人不多，资源调配上常感捉襟见肘。”
“我洛家也有一处小坊市，只是规模远不及栖霞坊，不知可有快速提升之法？”
万强笑道：
“快速提升？你小子倒是敢想。”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你那小坊市，首先要做的便是立规矩，讲公平。”
“哪怕初期利润少些，也要把名声打出去。”
“散修是最实际的，哪里能让他们安心交易，赚到灵石，他们自然会去哪里。”
“人心聚拢了，坊市自然就兴旺了。”
洛缘深恍然。
两人又聊了许久。
从家族内部的激励机制、人才培养，到如何与其他势力周旋。
再到筑基修士的修炼心得，万强几乎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洛缘深听得如痴如醉，许多以往困扰他的难题，此刻都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尤其是万强提到筑基之后更重心境修炼，点拨他香火意志虽是劫难。
但若能勘破，对心境锤炼大有裨益时，洛缘深更是感激不尽。
不知不觉，夕阳已染红了天际，金色的余晖透过梅枝洒在石桌上。
万强忽然放下茶杯，笑道：
“对了，老夫差点忘了正事。
三天后，栖霞坊有个小型交换会，来的都是附近几个家族相熟的筑基修士和一些颇有潜力的杰出晚辈。
你小子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了，可有兴趣去见识见识？”
洛缘深闻言，眼睛骤然一亮，这等机会可遇不可求，正是拓展人脉、开阔眼界的好时机！
他立刻起身，恭敬行礼：
“晚辈求之不得！多谢万爷爷提携！”
“哈哈哈，好！”
万强满意地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
“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好生歇息。”
“明日我派人带你在这栖霞坊内外好好转转，多看，多听，多想。”
“记住，小子，修行路上，人脉有时候比灵石更重要。”
“当年我万家曾遇一强敌，家族危在旦夕，正是靠着一位早年游历时结交的道友仗义出手，才化险为夷。”
“那份情谊，便是千金不换。”
“晚辈，铭记在心。”
言尽于此，时间确实不早。
万强盛情，让洛缘深在万家暂住几日。
一声‘万爷爷’已出口，洛缘深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今日一番教诲如甘霖灌顶，此刻若推脱，反倒显得矫情。
他恭敬应下，随万府管事去了客房。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穿过镂空雕花的窗棂，细碎地洒在房内。
洛缘深睁开双眼，一夜的静思沉淀，昨日万强的诸多点拨已在他心中反复咀嚼。
此刻神台清明，瞳孔深处，一抹极淡的蓝色灵光悄然隐现，随即敛去。
这正是他修习的《灵鲸秘典》略有小成，臻至筑基期的外显特征。
他翻身下床，双足踏在微凉却光洁如镜的青石地面上，一股凉意自脚底渗入，却让他精神更为一振。
万家的客房，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不言自威的底蕴。
檀木打造的桌椅床榻，木质纹理细腻，幽幽的香气似有若无，萦绕鼻尖，有凝神静气之效。
墙上悬挂着数幅山水画卷，并非凡品。
洛缘深凝神细看，画中山峦间云雾缭绕，竟似在画中徐徐流动，水波亦有微澜。
显然是附着了精妙灵力禁制的法器画作，不仅赏心悦目，亦能汇聚周遭灵气。
“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筑基家族，连待客之处都如此用心。”
洛缘深心中暗赞。
他想起自家洛氏在青阳城那处小坊市，再对比栖霞坊的井然有序与万家的恢弘气度。
一股强烈的念头在心中升腾，要将洛家坊市也经营起来的决心更加坚定。
手指不经意拂过桌案上的一套青瓷茶具，触手温润，能清晰感知到其中蕴含着一股平和纯净的水属性灵力。
显然是以水灵材料烧制，长期使用，对水属性功法的修士亦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