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之前,已是圣者的地狱。
凌战天的“战伐天地”领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豁口,无数兵戈虚影在腐朽的气息中哀鸣、崩碎。
赵无极那片尸山血海的铁血领域,则被成片的灰色雾气侵蚀,原本猩红的血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死寂。
一滴金色的圣血从凌战天嘴角滑落。
那滴血尚未坠入虚空,便被无形的腐朽法则缠上,在一声轻微的“嗤”响中,化为一缕彻底虚无的黑烟,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
两位人类最顶尖的战力,在“腐朽君主”的本体面前,如同两块正在被怒海狂涛不断拍打、磨损的礁石。
陨落,只是时间问题。
那张由亿万枯骨组成的,遮蔽了整个星系的巨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对它而言,碾碎两名圣人,与碾碎两只虫子没有区别。
它甚至分出了一缕微不足道的意志。
一道比之前任何攻击都更加凝练、更加阴险的黑色神光,从它的本体侧翼射出。
这道神光没有攻击两位圣人,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绕过了惨烈的正面战场,如同一条潜伏在深海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射向人类舰队撤离的后方。
它的目标,是一艘舰身涂装着“火种”二字的巨型运输舰。
舰桥内,一张张朝气蓬勃、却又因目睹圣者之殇而充满悲愤的年轻脸庞,正死死盯着战术光幕。
他们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天才,是人类文明延续下去的希望。
下一秒,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舰桥的安静。
光幕上,那道代表着绝对死亡的黑色射线,正以无法理解的速度急速放大。
绝望,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艘遍体鳞伤,几乎快要散架的“秃鹫”突击舰,毫无征兆地横插了进来。
它用自己脆弱的舰身,精准地,也是决绝地,挡在了那道腐朽神光与“火种”运输舰之间。
突击舰内,江掠一把拉下了驾驶台侧面那个红色的紧急控制杆。
“为人类,活下去!”
他的声音,通过即将失效的内部广播,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伴随着剧烈的金属撕裂声,仅存的几个逃生舱被一股巨力强行弹出,如同被母亲奋力抛出的孩子,射向安全的远方。
整个驾驶舱,瞬间只剩下江掠一人。
他平静地看着光幕上那道急速逼近的,足以将王者境强者连同灵魂一起彻底分解的攻击。
他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的系统,切断了最后的通讯。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眼前,光影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
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在视野中一闪而过。
父母鬓角那几根刺眼的白发,仿佛就在眼前。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破碎、消散,只定格在一张清冷绝世的容颜上。
瑶光圣地的云海之巅,她穿着一身白裙,在漫天星辉下,清冷地回眸。
江掠下意识地抬起手,仿佛想要穿过这片冰冷的宇宙,触摸那片虚幻的衣角。
“还没能……再见你一面啊……”
一声轻到几乎不存在的呢喃,消散在轰鸣的引擎声中。
他猛然握紧了拳头,将所有杂念与不甘,尽数斩断。
轰!
他身后的空间,骤然扭曲。
那尊古老、威严的混沌王座虚影,疯狂地从他背后涌出,不再是之前守护的凝实形态,而是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气息。
纯粹的混沌之力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在他周身狂舞,撕扯着突击舰本就脆弱不堪的舰体结构。
他要做的,不是防御。
而是以自爆王座为代价,用自己的一切,去阻挡那道神光哪怕零点一秒。
腐朽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舰体的最外层装甲,开始无声地分解、化为尘埃。
江掠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皮肤传来被法则分解的细微刺痛。
意识,开始沉入无尽的黑暗。
他坦然迎接自己的结局。
就在此时。
一道光。
一道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纯净到极致的圣洁月华,毫无征兆地,自遥远的虚无之中诞生。
它没有温度,却仿佛能照亮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它没有声音,却让整个战场中那亿万怨魂的哀嚎与咆哮,瞬间静止。
它轻描淡写地,撕开了“腐朽君主”那看似坚不可摧、笼罩了整个星域的灰色领域,就像滚烫的刀锋切开牛油。
一缕月华,穿透了“秃鹫”号早已残破的舷窗。
那股正在分解江掠身体的腐朽之力,在接触到这缕月华的瞬间,如同积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凄厉的尖啸,飞速消融。
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寂,正在潮水般退去。
江掠下意识地,睁开了那双本已准备迎接永恒长眠的眼睛。
那圣洁的光,映照在他写满惊愕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