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说这话的时候，苏暮云已经准备好迎接黄药师的惊天一击。
纵然对方使出弹指神通将自己一击致命也全然在情理之中。
毕竟，黄药师一生在意的不过只有三样东西。
一者是自己妻女。
二者是自己桃花岛。
三者是自己一身骄傲。
桃花岛不如古墓派，桃花岛弟子差古墓派良多，必然触犯了后面两条禁忌。
再怎么盛怒之下出手也说得过去。
但……场中诡异得并没有苏暮云想象中的滔天杀意，黄药师的雷霆一击。
苏暮云的全身心戒备，迎来的只是程英焦急的眼神，李莫愁瞪大美眸的不敢置信，以及黄药师淡然的一句：“继续！”
苏暮云心知这黄老邪高傲孤僻，就算是为弟子报仇也绝不可能出手偷袭行这下作之事。
当即昂首道：“据我所知，李莫愁当年也是未学得门派中高深武学，就被逐出师门。但黄岛主你刚刚也看到了，她那套《美女拳法》已得其真，古墓派轻功更是从未懈怠。”
“反观你徒弟陈玄风，我与他对战之时，除了轻功还能看到桃花岛影子，【摧心掌】，【九阴白骨爪】乃至于横炼的【金钟罩】，都是《九阴真经》上武学。”
“如此买椟还珠，何其不智？”
“再言秘籍：《九阴真经》乃是道门秘藏，若陈玄风稍稍有些脑子，只需请山野孤道定下心学几年道藏，以之为基础，修行《九阴真经》定然事半功倍。”
“不过他却一心只想从武学方面求证，反而误入歧途。”
“同样被逐出师门。李莫愁获得《五毒秘传》至少并非是盗取师门之物。这一点岂不胜之良多？”
“之后，李莫愁依照秘籍精研毒术。纵然以奇为正殊为不智，但先且不说其弱女子行走江湖，群敌环伺的特殊情况。单单她推陈出新创出《赤练神掌》就足见其天赋才情。”
“后言心性——陈玄风几乎可以说盗取重宝，背叛师门。而李莫愁却只是为情所伤，被逐出师门，两者看似相近，实则本质不同。”
似乎说到兴起，苏暮云嘴里全然把不住门，越界道：“同样是赫赫魔头，但李莫愁这些年所杀，几乎全然是当年陆家庄惨案牵扯而来的武林中人，也有不少觊觎她美色的淫邪之辈。”
“反观你徒陈玄风，对老幼妇孺下手丝毫没有顾忌，满手鲜血，全无道德底线。你号称东邪，陈玄风学到的却全然是恶。我学武以来，共计宰杀三十九人，此番想来唯独杀你徒弟陈玄风最是大快人心。”
说罢，苏暮云还忍不住狂笑出声。
听到他这般言语，黄药师没说话，程英却急忙解释道：“师父，君心大侠他快人快语，但全无冒犯师父之心。陈师兄仙逝已久，是否对错早已是过往云烟。”
“黄师姐和郭靖大侠琴瑟和鸣，师父还请三思啊！”
她这番话可谓用心良苦。
尤其是提及黄蓉，更是将了黄药师一军。
他一生自负，虽然将一众弟子逐出师门心中多有愧疚，但对于陈玄风和梅超风相对要轻许多。
加上爱女成痴，若是将苏暮云击杀当场，难免引得爱女被女婿郭靖憎恨。
这一句当真抵得上千言万语的劝说。
李莫愁听闻此言，心中多有感动，忍不住开口道：“君心大侠，这位东邪前辈乃是成名数十年之久绝顶宗师强者，你若愿意解开我穴道，我愿助你对敌。”
苏暮云刚刚还慷慨激昂，但听到李莫愁这话不由脸颊抽了抽。
这女人端是没脑子。
自己刚刚之所以敢如此挑衅黄药师，便是因为程英所言的那般。黄药师纵然想要为徒弟报仇，但却绝不会让爱女伤心。
加上不愿意以大欺小，
因此，即便对敌也会手下留情，小惩大诫。
加上黄药师拉不下皮面以大欺小，自己再怎么说，最多也就是打断自己四肢，摧毁丹田废去自己武功而已。
有神照经，这些问题都不算是根本问题。
有这个保底在的前提下，自己才敢肆无忌惮。
不过和你李莫愁联手，黄药师说不好就会因为要对付你的毒素而控制不好力道。
加上我刚刚盛赞古墓派而贬低桃花岛，这东邪怎么可能心中没有怒气？
两人合围之下，那也不存在以大欺小的问题。
轮回者生命值的缘故，即便是被黄药师的大招擦伤都有可能当场殒命。
开什么玩笑，和你联手……
眼见苏暮云没有应答，李莫愁也识相得没有继续开口。
黄药师沉默了半晌这才悠悠然开口道：“我一生行事从不问对错，你杀我徒儿，我寻你报仇。就算郭靖知晓也无话可说。”
“但你毕竟刚刚救了英儿性命……刚刚听你言语，武道争锋乃人生乐事。那可敢与我争锋一试？”
说到此处，黄药师的杀意冲天而起。
他也已经料到了这武痴决然不会拒绝。
然后……
“不敢！”
苏暮云这话说得万分硬气，耿直脖子骄傲得好似天鹅。
以至于李莫愁都只感觉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
刚刚那个说“武道争锋，本就是人生乐事。这般妙境盛况我又怎会后悔”的高大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程英呆愣原地，刚刚准备开口劝说君心大侠莫要负气的话堵在咽喉不上不下。
黄药师身上的杀气都不由一断，人皮面具下灵动的眸光中都出现了一缕迷茫。
苏暮云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倨傲解释道：“所谓武道争锋，是在对战中全心全意体悟对方的心，意，势，体，气。以此取长补短，发觉自身不足，而强大本身的捷径。”
“说到底，这个过程其实本质就是赌徒行为。”
“不同的是，赌徒以金银财货为赌注，武者需以性命为赌注。”
“无论是以弱胜强，还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战胜对方之后。查漏补缺的同时也是对自己心灵的洗礼。”
“尤其是通过下毒，心理战，天时，地利来一步步削弱强敌，以弱胜强，就仿佛赌徒明知道对方拿了一手大牌，反而以死博生，反败为胜。”
“这种以生命为赌注的过程，比凡俗赌徒的输赢更加刺激百倍。智慧和勇力的较量，比棋类博戏更加纯粹而精彩。”
“这也是武痴乐此不疲的缘由。”
“我学武日短，一路走来，见识过无数强我数倍，数十倍的敌人。但他们尚且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下毒，熬鹰，算计，谋划，以此削弱其实力，消耗其体力，制造其心灵破绽，使其生疑，生惧，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些，都是在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
“可黄岛主你不同，我既知道自己底牌，也知道黄岛主底牌，这是一场十死无生的赌局。又谈何武道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