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九重天。
李长官、张署、白望舒三人面向落地窗，俯瞰全城。
三人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城里的警报响了一整夜。
警署和医护人员忙碌到清晨，才算清理完这个烂摊子。
“朱三死了，尸体送去火化了。妈的，这野小子真他妈邪性。”
张署看向天空，天色灰蒙蒙的，就像他的前程。
他甚至已经料到黄署会如何阴阳怪气了。
“这么快？不尸检？”李长官平静地点燃一支烟。
跟其他两人不同，他对小野的行为没什么太大反应。
毕竟，警署再怎么搞也影响不到他的城防营。
“你调戏我？一团烂肉有什么好检的？”
张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砍的是朱三吗？那砍的是老子的前途！”
“一晚上死了上百人，太他妈嚣张了。”
嘴里骂骂咧咧，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要不是老子安排人把整条街的监控全收缴了，那小子现在就该跑路了。”
尽管他对小野的行动颇有怨气，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选择了出手相助。
“想想怎么收场吧。”
白望舒揉着太阳穴，一脸惆怅“真把小野赶出城，老九就该进城了。”
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那尊杀神要是进了城，
第一个要杀的百分百是他们三个，
理由只有一个——保护不力。
“那小子已经跑出城了，现在城内到处都在传，一命会要跟庞家开战。”
白望舒深深呼出口浊气，同情地对张署说道，“想办法把影响降到最低吧。”
一提到这事，张署苦大仇深的脸上就满是痛苦之色。
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眼看就要上位了，小野这一开战，他就变得被动无比。
原本还想拉拢一把手，眼下只怕开再多的价码，对方都不会点头了。
“一把手那里就别想了。”
白望舒头疼地苦笑“告诉你们件事··昨天小野派人把一把手家给围了。”
“今天一大早，警署就调动了特别行动队全权保护一把手，我估计那老头应该是被吓坏了。”
几十号雷子在门口站了一晚上，换了谁不心慌？
“这小子真他妈胆子比天大。”
李长官嘴角浮起一丝坏笑，欣赏地笑道，“讲义气，胆大心细，我喜欢。”
“老九带出来的人，哪个不是疯子？”
白望舒最后一咬牙，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叠文件：“一把手这条路行不通了。我想办法联系京都吧，如果京都能直接任命你，也许还有希望。”
黑府警署署长的位置，无论是张署还是黄署都不可能放弃。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道，掌握这支强力队伍就能拥有莫大的话语权。
张署几人需要警署替自己稳住城内局面，金敏俊则需要警署替自己打掩护。
这注定是一场不见血的争锋。
···
城外。
黑镇。
简陋的医院内。
江浪晃晃悠悠地睁开眼睛。
也不知是他命硬还是运气好，最难熬的一夜总算撑了过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想要呼叫医生，刚一转头，吓得差点原地跳起。
只见床头柜上，朱三正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卧槽！”
江浪脑袋猛地往后一挪，好悬没吓晕过去。
看清那东西的样子，他更不淡定了。
一个人头。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这么摆在他的床边。
一旁的长椅上，小野和衣而睡，脸上还沾着血迹。
凌同、谭心、小白等人也各个满身血污，躺在隔壁的病床上呼呼大睡。
房间内只回荡着他们的鼾声。
江浪的眼眶瞬间湿润，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此情此景，他怎么会不知道小野做了什么。
兄弟们疲惫的面容和身上的鲜血已经说明了一切——小野带人替他报了仇。
这种有靠山的感觉，让他心里说不出的安心。
这要换了以前，钟玄明肯定不会为了他得罪强敌，极大可能会息事宁人，
最多以此为由头讹对方一笔了事。
只有小野这种莽夫，才会不管不顾地替他复仇。
“醒了？”谭双鸣端着热水走进来，看到江浪醒来，轻轻一笑，“命真硬。”
“朱三怎么··”后者指了指一旁的人头，明知故问。
谭双鸣笑着拎起床头柜上的人头，轻声道：“吓到了吧？我都说了别把脑袋放床边，不吉利。”
“小野非说要让你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仇人的死相。”
“杀了朱三··庞家··”
江浪担心起庞家的报复。
如果他昨天醒着，也一定会劝小野别冲动。
庞家跟钟家不同，他们不是官方人物，不需要注意形象，玩得起黑的。
货运站的人马比起小野只多不少，
还有金家插手，
在哪个方面，对方都不虚一命会。
“所以我们全跑出城了。”
谭双鸣细心地打湿毛巾，轻轻敷在江浪脸上。
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几分感慨：“你没跟错人。”
小野当初说江浪是他兄弟，包括当事人在内，都只以为这只是一句拉拢人心的场面话。
没想到，小野真的为了江浪把朱三砍死，
哪怕后果是彻底跟庞家撕破脸，哪怕后果是再也不能在城里待了。
少年郎的意气用事，是那么的真挚。
小野的这颗赤子之心，远超太多老谋深算的大佬。
“你醒啦？”
两人说话的动静吵醒了一旁的兄弟们。
小野双眼弯成月牙状，得意地笑道：“朱三已经被我们挂掉了，屌不屌？”
“野哥为了你码了几百人，把庞总吓得愣是没敢出门！”
“他妈的，警署一把手都让我们围了，哈哈，解气！”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喜笑颜开地凑上前，完全没有因为目前的困境而担心，眼里满是对江浪伤势的关心。
一滴泪从江浪眼角滑落。
他能感觉得到，小野这些人是真把他当亲兄弟。
“被朱三打成猪头你都没哭，现在哭个鸡毛？”
小白贱兮兮地笑道，“感动啦？不要想着以身相许昂，我铁子不好男色。”
“艹！”
江浪感动的看向小野，轻声说了句：“谢谢。”
男人之间不需要说什么肉麻的话，一个眼神，足矣。
“两兄弟不说谢谢，谁要动你，老子倾家荡产也得打他！”小野嘿嘿一笑“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以后谁还敢跟我玩啊？”
“你们这么搞··不但跟庞家交恶，还连累了张署啊。”
谭双鸣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小野，你已经是这些人的老大了，凡事要先考虑后果。”
“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犯错。”
“今天被庞家赶出城，明天再打回去就是了！”
“现在不狂，还叫年轻人嘛？”
兄弟们七嘴八舌地反驳道。
谭双鸣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小野错了吗？
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不就是因为他重情义？
真要权衡利弊、息事宁人，他就不值得追随了。
“搞丢了张署的位置，我会帮他拿回来。”小野胸有成竹地笑道“我叔说过，年轻就要气盛。这事我不后悔，我可以没有立足之地，但不能没有兄弟。”
江浪听着兄弟们兴高采烈地给他描述怎么砍死的朱三，
欣慰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桌子上的遗像。
“妈妈，我··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