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董！”罗明立刻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接听，声音因为刚才的忙碌带着一丝喘息。
“罗明啊，”马志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听不出喜怒，“刘志军同志到了吧？”
“是的，马董，刘书记昨天下午到的，我们正在安排他熟悉项目情况。”
“嗯。志军同志党性强，基层经验丰富，善于做人的工作。让他去常青花园，是总公司的慎重考虑，也是对你工作的支持。”马志国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些，“39号楼整改，是当前的重中之重！这不仅关系到项目的成败，更关系到我们华建的信誉！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我明白，马董！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确保整改质量，争取早日安全复工！”罗明立刻表态，语气坚定。
“好。有决心是好的。”马志国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调查组那边，初步的调查报告我看过了。恒信的问题，触目惊心啊！准入评审流于形式，抽检记录弄虚作假，张海峰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很不光彩。林国栋同志，负有领导责任。”
罗明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知道，马志国说这些，不是为了闲聊。
“这件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马志国的语气带着沉痛和严厉，“供应商管理、材料管控、质量监督，这些关键环节的漏洞，差点酿成大祸！常青花园项目暴露出来的问题，在其他项目上是不是也存在？我看值得深挖！所以，总公司党委决定，以这次事件为契机，在全公司范围内开展一次为期三个月的工程质量安全与廉洁从业专项大检查！由我亲自挂帅！”
罗明心中一震。
马董这是要借常青花园这把火，烧遍整个华建啊！这既是对质量问题的彻底整治，也是对权力格局的重新洗牌。
“你那边，”马志国继续说，“是风暴眼，也是标杆。39号楼的整改，必须做成样板！做成我们刮骨疗毒、重塑形象的标杆工程！你和志军同志要密切配合，把队伍带好，把工作抓实！需要什么支持，直接向我汇报！”
“是！马董！请公司放心，请党委放心！常青花园项目部保证完成任务！”罗明挺直腰板，声音坚定有力。
.......
华建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走廊的喧嚣，室内弥漫着上等普洱的醇厚香气和一种无形的威压。
张海峰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仍透出几分希冀的恭敬，看着办公桌后那位面色沉郁的中年男人——他的远房表叔，华建总公司总经理林国栋。
“表叔，”张海峰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恒信那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我……接下来去哪个项目？”
林国栋放下手中把玩的紫砂壶盖，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抬起眼皮，目光如电，扫过张海峰那张尚带着一丝不甘和侥幸的脸。
“哪个项目？”林国栋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张海峰心上，“你哪也不用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在总部待着，待个一年半载，好好反省反省再说！”
张海峰心头猛地一跳，随即一股隐秘的狂喜涌了上来！
留在总部？表叔没放弃自己！
处分是处分，但没被一撸到底扫地出门，甚至没发配到偏远项目坐冷板凳，这就意味着事情过去了，表叔还在保他！
他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轻松，甚至带上了点讨好的意味：“也……也行！表叔您考虑得周到。那……您看给我安排个什么位置？最好是……嗯，能发挥点作用的，油水……呃，不是，是资源协调便利一点的？”他差点把“油水”二字秃噜出来，赶紧改口。
“油水多的地方？”林国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你脑子里除了那点东西，还能装点什么？现在是什么风口浪尖？全公司都在盯着常青花园的烂摊子，盯着你捅出来的篓子！你还想着油水？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张海峰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低下头。
他脑子里飞快盘算着：油水最多的材料供应部？那是张波的地盘，虽说张波这次似乎也没落着好，但自己刚捅出材料方面的大篓子，还跟张波的人（罗明）撕破了脸，现在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当靶子吗？安全部？听说国家越来越重视安全，权力和预算都在涨，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别瞎琢磨了！”林国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耐烦地打断，“就你现在这德性，放你出去只会给我惹更大的祸！要么，滚回你的老本行，去技术支持部当个高工，夹起尾巴做人，给我把技术搞扎实了！要么，转行政，到办公室打杂去！就这两个地方，你自己选！”
“我怎么就不成熟了？”张海峰被“打杂”两个字刺激得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顶了一句，“恒信的事，那……那能全怪我吗？谁知道他们那么大胆子……”
“你还敢顶嘴？！”林国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子叮当作响，他指着张海峰的鼻子，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三十好几的人了！人情世故狗屁不通！要不是罗明和张波最后关头还讲点规矩，留了余地，没把那些更龌龊的捅到纪委去深挖细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你早就被纪委的人带走了！到时候，连我都得被你拖下水！吃里扒外的东西！”最后几个字，林国栋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
张海峰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砸懵了，缩在沙发里不敢再吭声。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嗯？”林国栋胸膛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吃独食是走不长的！你以为当初你能顺利引进恒信那几个新供应商，真是你的本事？是你的成绩？那是罗明在配合你！是张波早就跟我这边达成了默契，各退一步，维持平衡！我没告诉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