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谁也说不清坐了多久，或许是一整夜，又或许只是弹指间。
在这片没有光阴刻度的永夜里，拥抱成了唯一的计时方式。
直到彼此的呼吸渐渐同频，直到掌心的温度熨帖了所有的沉郁，直到听见了同学们准备上课的急促脚步声，他们才惊觉，原来沉默着相拥的时光，竟能这样漫长，又这样短暂。
学生们脚步声渐渐远了，伊卡洛斯望着趴在自己怀里的遐蝶，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那个……要上课了，我得走了。”
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滞涩。他知道，遐蝶今天处理完毕业手续，就得回奥赫玛了。
岂可修，怎么总是要异地恋！
遐蝶拽了拽他胸前的衣襟，顿了顿才收回了手。
“好。”
她又往前凑了凑，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约定：
“那……每晚有时间的话，可以打电话吗。”
伊卡洛斯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忽然觉得喉咙发紧，重重地点头。
遐蝶从他的怀里起来，有些不舍。
“再见了，阁下……”
“嗯。”
伊卡洛斯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跟上前面同学的脚步。走了一段路，他却莫名地停住了脚步。
像是有什么牵引似的，他缓缓回过头。
遐蝶还站在原地。
伊卡洛斯喉结滚了滚，想喊她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该进教室了，树庭的课从不等人，可目光落在她身上，脚却像灌了铅。
沉默了片刻，他对着那个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低低说了句“再见”。
风穿过花架，卷走了声音，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大概正望着自己离开的方向发呆，什么也没听见。
果然，远处的身影动了动，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慢慢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伊卡洛斯推开教室门，知识的气息扑面而来。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他一眼就望见了靠窗的白厄。
那家伙正趴在桌上，看着那古玩鉴赏的相关书籍，嘴里还念念有词，显然又在跟那些复杂的古玩知识较劲。
自从被赛飞儿框了一次后，白厄的这个爱好就上了一个台阶，不仅是感兴趣了解皮毛那样简单了，他还要恶补。
如今的他在这个方面已经很厉害了，最起码不会再被赛飞儿骗了。
“来得挺早。”
伊卡洛斯走过去，白厄的后面与旁边都是空位。但他知道白厄旁边是风堇的座位，他就直接坐在了白厄后面。
白厄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皱了皱眉，转过身去低声询问:
“遐蝶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白厄，露出了歪嘴一笑，颇有种看穿一切的感觉。真相只有一个！
“哥们，你那脸上的、淡淡的忧伤已经显露无疑了。有个不太确切的说法，跟丢了魂似的。”
伊卡洛斯扯了扯嘴角，没解释，也没理他那调侃的话语。
窗外的永夜依旧，星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他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家伙坐在前边，倒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不用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座位，想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
伊卡洛斯的眼神大致扫了扫教室的众人，才发现大多数同学看起来都是有同桌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自己可能也有个同桌，希望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社交恐怖分子吧……
他不太擅长应对那样的人，会让他想起某个挂掉的家伙。
他忽然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前排白厄的椅子，吸引前面那人的注意力。
白厄没回头，只是把身子往后动了动，让自己的耳朵能尽可能地贴近伊卡洛斯那边。
“我同桌是谁，你认识吗，我好歹心里有个谱。”
“你说是谁？是雅典尼斯家族的一个小姐，好像是上学期请长假了，听说昨天刚回来。”
雅典尼斯家族……
嗯，是伊卡洛斯没听过的家族名字。
这倒让他有点意外，奥赫玛有头有脸的家族基本都或多或少听过名字，可是吧，这个名字却从没听过。
有种奇怪的既视感，感觉像是最近才出现的。
“这个家族……是奥赫玛的家族吗？总感觉没听过啊？”
白厄有点诧异，好像是哎……
他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怪异，总感觉关于雅典尼斯家族的记忆是突然出现在脑袋里的，但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白厄更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
这……他可能在遐蝶的温柔乡里待傻了。至于我……被学业逼得？
伊卡洛斯跟白厄此刻都沉默了，两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或许我们应该再去看看脑袋……
两人正说着，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风堇抱着书来教室了。
“抱歉来晚了，搁医务室睡过头了，多亏了小伊卡把我叫醒。”
“迟到也没关系吧，你不是助教吗？”
风堇把书放在自己的课桌上，目光扫过后排的伊卡洛斯。
“伊宝也在啊。虽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了，但还是不迟到比较好么……”
“……这个外号……”
“挺可爱的。”
一个声音打破了伊卡洛斯的话，声音的主人熟络的来到伊卡洛斯身旁的座位上，跟三人打招呼。
伊卡洛斯的cpu干烧了……这不菲洛墨拉吗？她就这么自然地坐在自己边上，莫非这就是雅典尼斯家族的小姐？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仆人都不带的、出门求学的小姐。
似乎有点社牛？那种事不要啊。
不过他已经说不出话了……这个称呼风堇他们叫叫就让他不适应了，更别说这个外号被别人知道了……6呀哥们。
伊卡洛斯抬眼瞅她，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菲洛墨拉小姐，还请别跟着起哄了，有点不习惯……”
“好啦好啦，不叫就是了。”
菲洛墨拉举起手作投降状，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转头冲他们眨眨眼，又转回来对伊卡洛斯做了个“嘘”的手势。
“放心，我嘴严。以后还是叫你伊卡洛斯，成不？”
伊卡洛斯这才松了口气，好歹没那么社牛。
“谢谢。”
三人搁那说着，伊卡洛斯在一旁听着，偶尔被问到一点问题，便言简意赅地答两句。
看着他们仨像雀跃的小鸟般分享着琐事，他觉得这课前的喧闹倒也没那么枯燥无聊了。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脚步声，笃、笃、笃，像敲在石板上的重锤，一下下压得空气都静了几分。
菲洛墨拉的笑声戛然而止，白厄下意识地把零食往桌肚里塞了塞，风堇和伊卡洛斯则是不慌不忙地掏出这节课要的东西。
教室门被推开，阿那克萨戈拉斯皱着眉头，抱着一摞厚重的书走了进来。
“上课了。”
他把书往讲台上一放，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但风堇与伊卡洛斯看得出来，老师\/这家伙心情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