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琴一瘸一拐地想往里挤，一堵人墙就横在了她面前。
林晚抱着胳膊，冷冷地倚在门框。
“你想干什么去？”
顾琴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梗着脖子：“那是我爸，我进去看看怎么了？”
“看？”林晚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看他死了没有，好方便你哭丧？还是看他有没有活着，方便你再气他一回？”
“你……”顾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想绕开林晚。
可林晚就像是一尊门神，死死地堵住了门口，分毫不让。
“你给我让开！”
“我就不让。”林晚的回答干脆利落，“今天有我在这儿，你就别想再靠近爸半步。”
两人在门口对峙，病房里医生已经给老爷子做完了初步检查。
顾凛川在一旁“焦急”的问：“医生，我爸怎么样？”
医生摘下听诊器，眉头微微皱着：“从检查结果看，没什么大碍，就是心跳过速，血压有点高，应该是情绪激动引起的。”
就在这时，床上的顾老爷子却突然有了动静。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眼神涣散，一把抓住顾凛川的胳膊，嘴唇哆嗦，气若游丝。
“小……小川……我……我不住这了……我要转院……”
顾凛川有些为难的看向医生，“医生，我爸这情况可以转院吗？”
医生愣了一瞬：“老爷子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建议转院。我担心……”
“不……医生我一定要转院！”老爷子的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医生的白大褂，“我儿子刚结婚，我……我还没抱上孙子呢。”
说着，他还艰难的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我这条老命……经不起这么折腾……我不想被……被她的活活气死。”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闻者伤心。
顾凛川的眼角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一向说一不二的老爹，居然这么能演。
医生也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再联想到刚才冲进来时，走廊上那一片狼藉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他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种因为子女不孝，把老人气进医院的事儿，他见得多了。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老爷子的手背，语气温和了不少。
“行，我明白了。换个清静点的环境，对您的恢复确实有好处。我这就去给您办转院手续。”
说完，医生带着护士就往外走。
顾琴见医生出来，也顾不上跟林晚吵了，急忙冲上去拦住他。
“医生，我爸他怎么样？会不会死？”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目光从古琴那张色彩斑斓的脸上扫过时，声音平淡无比，却带着丝丝冷意。
“老人家年纪大了，血压很高，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大起大落。”
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你要是真想让他多活几年，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别出现了。”
这话一出，整个走廊都安静了。
周围还没散尽的人群里，顿时议论开来。
“听见没，连医生都这么说了！这闺女是真能耐啊，能把亲爹气的连医生都让别见面了！”
“造孽呀，养这么个闺女图什么？这不是来讨债的吗！”
“刚才看她被打得那么惨，还觉得有点可怜，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冤。”
议论声传进耳朵里，顾琴只觉得脑子嗡嗡着响。
脸色也从红到白，又从白到紫。
比刚才被林晚用鞋底抽过还要精彩。
她想反驳，想骂人，可对上医生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何时，顾凛川已经从病房里出来。
他身上那股伪装出来的焦急和慌乱已经退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像乌云压城，让人喘不过气。
林晚默默的往后退了半步，将主场让给了顾凛川。
顾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后退，直到脚跟撞在墙上，退无可退。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顾凛川，我是你姐！”
顾凛川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姐？”顾凛川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儿子，我哪儿来的姐？”
“你……你怎么……”
顾琴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老太太不是答应过她，永远不把这件事情告诉顾凛川吗？
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顾凛川像是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惑，扯了扯嘴角，往前逼近了一步。
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妈临走前，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把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包括……你、推、了、她！”
顾琴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顾凛川缓缓直起身，拉开了些距离，目光重新变得冷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惨白的脸，投下了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这事不光我知道，爸也知道！”
这几个字，像一道天雷，直直劈在了顾琴的天灵盖上。
周围的议论声，医生冷漠的眼神，病人们探究的目光，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又模糊。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诛心的话。
爸也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些年她，仗着母亲的临终嘱托，仗着父亲对母亲的爱和愧疚。
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以为这个秘密会随着母亲的死，永远成为过去。
原来，他们都知道……
他们一直在看她像个小丑一样表演！
巨大的恐惧和羞耻，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让她窒息。
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凛川。
又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林晚。
最后，目光落在紧闭的病房门上。
那扇面，在这一刻就像是地狱的入口。
她不敢再待下去，一秒钟都不敢。
生怕他们把自己生吞活剥一般。
顾琴猛地转身，像一只丧家之犬，连滚带爬的朝着走廊尽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