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天，司命殿。
小兰花坐在铜镜前，愁眉苦脸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缠绕着一缕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
自从瑶池回来，她总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打架，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又似被烈火焚烧，仙力运转也变得滞涩困难。
“仙女姐姐，我真的要炸了吗？”她可怜巴巴地回头，看着那个正躺在院里摇椅上，悠闲地抛着一枚金叶子玩的人。
敖萱接住金叶子，屈指一弹，金叶子“嗖”地飞出去，精准地削掉了远处一朵仙花的花瓣。
“炸不了。”她懒懒地开口，“不过再这么下去，你这棵草就废了，得回炉重造。”
小兰花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回炉重造？那不就是要她死一次吗！
“那我们快去人界吧！”她急切地催促，“现在就去！”
“去人界不是去隔壁串门。”敖萱终于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你现在是仙阶考试的优胜者，水云天的重点保护对象，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想下凡，得走正规流程。”
“正规流程？”
“嗯，找你们这儿最大的官，批个条子。”
长明殿外，仙雾缭绕，气氛庄严肃穆。
云中君高坐于云台之上，面容威严，不怒自威。
当他听完敖萱的来意时，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为小兰花巩固道心，体验凡间七情六欲，以求仙途圆满？”云中君缓缓复述着敖萱的话，声音听不出喜怒。
“正是。”敖萱站得笔直，神情坦然，“她仙根有缺，底子薄，又受了些惊吓，心境不稳。若不加以磨砺，恐怕会成为她日后渡劫的心魔。堵不如疏，让她去凡间历练一番，看尽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方能勘破虚妄，稳固本心。”
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小兰花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信了。
云中君沉默了。
他当然不信。
瑶池发生的事，他已经知晓。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拥有着连东方青苍和长珩联手都无法撼动的恐怖实力。
现在，她主动要求下凡。
是想借机逃离水云天的监视？还是另有图谋？
云中君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赞许的微笑。
“仙子高见。小兰花能得仙子这般悉心教导，是她的福气，亦是我水云天之幸。”
他话锋一转。
“只是，凡间污浊，人心叵测。小兰花又是初次下凡，仙阶考试优胜者的身份难免引来宵小觊觎。本君实在放心不下。”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殿下侍立的一道身影。
“长珩。”
长珩仙君出列，躬身行礼：“臣在。”
“你便陪同她们走一趟吧。”云中君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保护小兰花，是你的职责。同时，你也可在红尘中历练一番，对你的修行亦有裨益。”
长珩身形一僵，下意识地抬头，视线与敖萱的撞在一起。
那个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微微挑了一下。
那个弧度，不是惊讶，不是被算计的恼怒。
是觉得有趣。
长珩的心沉了下去。
“臣，遵旨。”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甚好。”云中君满意地点点头。
他看着敖萱，笑容愈发和蔼：“如此，本君便放心了。仙子，你意下如何？”
在他看来，这步棋堪称绝妙。
派长珩跟着，既是监视，也是试探。长珩是水云天战神，忠心耿耿，实力高强，足以应付大部分突发情况。就算这个女人真的有什么异动，有长珩在，也能第一时间传回消息。
他等着敖萱提出异议，等着她与自己讨价还价。
然而。
“可以。”敖萱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甚至还对着长珩点了点头，评价道：“带个保镖，挺好。最好还能管账。”
云中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长珩的脸，黑了。
小兰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大殿里的空气冷得能结冰。
敖萱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她拉起小兰花，对着云中君随意地拱了拱手。
“既然君上已经批了条子，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停留。
云中君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女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待她们走后，大殿恢复了寂静。
云中君对着空无一人的殿下开口。
“长珩。”
“臣在。”长珩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中。
“你过来。”
长珩走上云台。
云中君递给他一枚玄黑色的玉简，上面刻着复杂的封印。
“此行，你的任务，不只是保护和历练。”云中君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阴冷，“盯紧她。本君要你查出她的来历，她的目的，还有……她的弱点。”
长珩接过玉简，入手冰凉。
“若她对水云天，对三界存有威胁……”云中君眼中闪过一抹杀机，“玉简里有本君的第二道密令。届时，可不惜一切代价，联合‘海市’的力量，将其……铲除。”
海市！
长珩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仙界最神秘，也最禁忌的地方。
由息山神女的师父，那位神秘的市主容昊所掌控。
云中君竟然要他去联系容昊？
“君上，此女实力深不可测，在瑶池……”
“正因如此，才不能留。”云中君打断了他，“长珩，你是水云天的战神，仙界的安危，系于你一身。不要让本君失望。”
长珩攥紧了玉简，冰冷的触感仿佛要刺入骨髓。
瑶池边，那个女人只用一根手指，就让天地失色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铲除？
他拿什么去铲除？
“臣……明白。”
他躬身退下，背影萧索。
水云天南天门。
云海翻涌，金光万道。
小兰花背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装满了各种灵丹妙药和仙果，紧张又期待。
敖萱两手空空，只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利落裙装，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云卷云舒。
长珩站在不远处，身着便服，却依旧身姿挺拔，只是神情复杂，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我很不情愿”的气息。
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
“仙女姐姐，我们真的要和长珩仙君一起走啊？”小兰花凑到敖萱身边，小声嘀咕，“他看起来好严肃，好吓人。”
“免费的保镖兼钱包，不用白不用。”敖萱捏了捏她的脸，“怕什么，他又不敢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