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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手掌的抬起落下,都伴随着一个伙伴的消失,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路飞的心脏上狠狠剜过。他发疯似的撞击着牢笼,橡胶身体在冲击波上撞得变形、淤青,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却无法撼动分毫。他的世界在崩塌,香波地绚烂的泡泡在他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化作了地狱的磷火。

“住手!住手啊!熊!!”路飞的喉咙已经嘶哑出血,“把他们…还给我!”

熊终于转过身,一步步走向最后的囚徒。那本圣经在他手中稳如磐石。黄猿在不远处化作金光看戏,战桃丸皱着眉头,似乎对熊的擅自行动有所不满,却未阻止。

熊停在路飞的牢笼前,巨大的身躯投下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这位濒临崩溃的船长。路飞仰着头,泪水混着血水和汗水,在脸上冲出狼狈的沟壑。他的草帽在刚才的激战中掉落,此刻被紧紧攥在颤抖的手中,指节发白。

“草帽路飞,”熊俯视着他,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在新世界的海面,“你的旅程,到此为止了。”

路飞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熊,里面燃烧着最深的绝望与最无力的愤怒。“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们…都是我最珍惜的伙伴啊!你把大家…弄到哪里去了?!”

熊沉默着,厚实的镜片反射着香波地迷离的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缓缓抬起那只改变命运的手掌,巨大、厚实、覆盖着象征弹开一切的肉球。那只手曾为革命军传递情报,曾为女儿波妮拂去泪水,此刻却成为粉碎草帽海贼团的铡刀。

“要旅行的话,你想去哪里?”熊问出了那句对索隆说过的、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路飞仅存的疯狂。“旅行个屁!”他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将所有力量、所有愤怒、所有绝望灌注于右拳,橡胶手臂向后拉伸到极致,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强弓,“把伙伴们还回来!橡胶橡胶的——”

那凝聚了路飞最后意志与生命力量的一击,带着粉碎山岳的气势,狠狠轰向困住他的熊掌牢笼!

“——JEt手枪!!”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狂暴的气流将红树落叶与镀膜泡泡撕得粉碎。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战场。

黄猿微微挑眉:“哦呀哦呀,真是吓人的气势呢。”战桃丸则紧握斧柄,眼神凝重。

烟尘缓缓散去。

熊的身影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圣经依旧稳稳夹在臂弯。他面前,路飞全力轰出的拳头,被他一只覆盖着肉球的手掌,稳稳地、完全地包裹住。那足以击碎钢铁的拳头,在那巨大的肉掌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路飞维持着出拳的姿势,僵在原地。他脸上疯狂的表情凝固了,血红的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却缩成了针尖。他能感觉到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呐喊,在触及那只手掌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风,都没能掀起。

绝对的碾压。令人窒息的绝望。

“不…可能…”路飞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如同梦呓。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保护伙伴的力量,在这绝对的实力鸿沟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熊包裹着路飞拳头的手掌,没有松开,反而微微收紧。路飞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将他整个人向前拖拽!

“路飞!!!”一声凄厉的哭喊从战场边缘传来。是索隆?不,他已经被拍飞了。是山治?不,他也消失了。这声音来自一个银色头发的身影——一辉,被黄猿打成重伤的他,此刻“泪流满面”地看着这绝望的一幕。

一辉的演技派哭腔喊像一根针,刺破了路飞最后强撑的意志。他看着熊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无悲无喜如同神像的脸。伙伴们消失前的呼喊在他耳边疯狂回荡:

“路飞!活下去!”

“船长!救我们啊!”

“路飞救命!”

“历史…还没看到呢…”

一张张笑脸,索隆的、娜美的、乌索普的、山治的、乔巴的、罗宾的、弗兰奇的、布鲁克的…在香波地的阳光下,在桑尼号的甲板上,在冒险的途中…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啪嗒。

路飞紧攥在左手的草帽,无力地掉落在破碎的红色树根上,沾满尘土。

他包裹在熊掌中的拳头,那凝聚了最后力量的拳头,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不是愤怒,而是恐惧,是认知到绝对无力后,身体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熊低沉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他头顶响起:“你的弱小,救不了任何人。”

这句话,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碾碎了路飞所有的坚持。他颤抖的拳头猛地软了下来,橡胶手臂如同失去支撑的皮筋,无力地垂落。他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步,“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破碎的大地上,跪倒在熊的阴影里。

泪水,决堤的泪水,汹涌而出。不再是愤怒的咆哮,不再是疯狂的嘶吼,而是最深的绝望带来的、无法抑制的崩溃恸哭。

“呃…呜…”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路飞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只被抛弃在暴雨中的幼兽。他死死低着头,泪水大颗大颗砸落在身下的草帽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试图用手捂住脸,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气力都已消失。

“索隆…山治…娜美…乌索普…乔巴…”他哽咽着,一个一个念着伙伴们的名字,每念一个,身体就颤抖得更厉害一分,“罗宾…弗兰奇…布鲁克…”

“大家…对不起…”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破碎的地面上,沾满尘土和血污,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都是我…太弱了…是我…没能保护好大家…”

“我…我…”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彻底的空洞与茫然,泪水混合着泥土和血水,在脸上纵横流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个伙伴…都救不下来…”

“哇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哀嚎,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撕裂了香波地群岛迷离的空气,回荡在红树森林的穹顶之下。这哭嚎里承载着船长所有的不甘、悔恨、痛苦,以及对自身弱小最深刻的痛恨。

他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只覆盖着肉球的巨大手掌,在自己彻底崩溃的哭嚎声中,带着无法抗拒的宿命力量,缓缓抬起,遮蔽了头顶所有的光。

熊看着脚下彻底崩溃的年轻船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将草帽一伙送去的地方——气象空岛、机关岛、鸟之国、未来国…每一个地点,都是他根据那些年轻人各自的特质,精挑细选出的绝佳修炼之所。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句“你的弱小,救不了任何人”,并非嘲讽,而是冰冷现实下最残酷的警示。

“在准备好之前不要来…”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淹没在路飞的恸哭里,“因为你是终有一天将要拯救世界的男人…”

那只悬停在路飞头顶的手掌,终于落下。

却见一道炽白光影挡在其身前:

“路飞,活下去啊!”一辉大喊着,同时心中呐喊着:女帝你把握不住,让我来,汉库克,我来啦~~~~

巨大的、透明的熊掌冲击波温柔又残酷地包裹住“舍生取义”的年轻海贼。

路飞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一辉那充满鼓励的眼神,他坚毅的身形在熊那无悲无喜的面容在冲击波的光晕中扭曲、模糊,耳边仿佛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是吐槽:

“你添什么乱啊…”

然后,又是一掌打向路飞,天旋地转,香波地的彩泡、红树的根须、伙伴消失的战场、还有一地的战斗狼藉…一切都在急速远离。

黑暗吞噬了意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亦是无尽的希望,随着草帽团飞向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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