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时，乌索普正踮着脚去够梅丽号右舷第三块松脱的甲板。他的指尖刚触到那道狰狞的裂痕，木屑就簌簌落了满手——
那道从船首斜桁贯穿至龙骨的伤痕，此刻在夕阳下泛着暗红，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旧疤。
离开G8要塞后，路飞和乌索普对于是换船还是修船各执己见，已经争论多天。
\"路飞！\"乌索普猛地转身，撞翻了脚边的木桶。
正盘腿坐在甲板上啃着肉干的路飞，草帽下的眼睛弯成月牙：\"乌索普，干什么？刚才一辉说龙骨的裂缝又扩大了三厘米。\"
\"我知道！\"乌索普抓起工具箱砸在甲板上，扳手砸在木头上发出闷响，\"所以才要连夜修补！用最结实的麻绳，最厚的沥青，我亲自去调胶水......\"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目光扫过梅丽号斑驳的船身。曾经雪白的风帆如今像被虫蛀过的旧书页，补丁叠着补丁；船首像梅丽号的眼睛原本是镀金的，在无数次风暴中磨成了暗哑的青铜色，却依然固执地望着远方。
路飞跳起来，肉干渣子从指缝里簌簌掉：\"可是一辉说，这次修补撑不过三天。\"他的草帽被风吹得歪向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下一个岛屿，我们换艘船吧？\"
乌索普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围裙是可雅亲手缝的，靛蓝色的粗布上绣着白色的帆船，针脚歪歪扭扭——
那时候他还叫\"狙击王\"，躲在可雅的塔楼里，听着窗外的海浪声给她讲大海的故事。\"等我们成为真正的海贼，\"他仰着头对可雅笑，\"一定要开着最棒的船回来接你。\"
\"可雅......\"他低声念道，喉结动了动。
路飞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去摸梅丽号的栏杆。原木的纹路早已被海水泡得模糊，摸上去像老人的手背：\"梅丽号已经陪我们走了这么多路啊。从东海航行，阿拉巴斯坦的沙尘，还有天空岛的雷暴......\"他的声音突然轻了，\"每次我喊'冲上去'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冲出去。\"
乌索普的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离开西罗布村的那个清晨。十五岁的他背着破铁枪站在码头上，海风吹得他的帽衫歪到耳朵上。可雅站在塔楼的窗前，白色的连衣裙被风掀起一角，像朵摇曳的浪花。\"要平安回来哦，狙击王先生。\"她的声音比海鸥还轻。然后是梅丽号的汽笛，悠长的，带着点沙哑的，像母亲哼的摇篮曲。
\"那时候梅丽号还是新的呢。\"乌索普蹲下来，指尖抚过船舷上一道浅浅的划痕，\"记得吗？我们第一次遇到巴基海贼团，想瞄准他，结果炸飞了船帆。梅丽号晃得像个醉汉，你抱着乔巴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路飞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对啊，那时候娜美酱还骂我笨蛋。\"
\"后来在威士忌山峰，阿普的海贼团偷袭，梅丽号的船底被撞出个大洞。\"乌索普的声音越来越轻，\"你举着橡胶果实跳进水里补漏洞，海水漫到你脖子的时候还在喊'乌索普，帮我扶着梯子'......\"
路飞的手指停在龙骨的位置。那里有道月牙形的凹痕，是离开磁鼓岛时被瓦尔波的士兵用炮弹轰的。当时乔巴用身体护着梅丽号的伤处，鹿耳朵上还沾着血：\"可是，梅丽号确实没有办法和我们继续前行了......\"
“那你们去找别的船，把梅丽还给我！我会...我会带她去大海深处，找到one piece的！”乌索普双目充血怒吼着。
\"乌索普！\"索隆低喝道：“我们这一行人既然组成了团队，一切事情就要为团队着想！既然选择了路飞当船长，他就是我们绝对的领导者。”
\"我知道！\"乌索普突然站起来，工具箱被撞得骨碌碌滚到船尾，\"但梅丽号也是伙伴！可是她不是普通的船啊！\"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她是西罗布村的希望，是可雅的梦想，是我们所有人的......\"
\"是我们的家。\"一辉接口道。
乌索普猛地抬头。一辉正望着梅丽号的风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那些补丁上，像给旧伤口盖上一层金色的纱。\"上次在空岛，柯妮丝带来的维修大叔说梅丽号的龙骨已经老化到极限了。\"一辉的声音很轻，\"再这样下去，下次遇到大海啸，我们可能连逃都逃不掉。\"
\"那我们就修！\"乌索普抓起一块木板，\"我可以昼夜不停地修！用最结实的木材，最牢固的钉子，我可以......\"
索隆用警告的眼神环视一圈后开口：“如果连船长的决定都敢质疑，这个团队就离解散不远了！”他的话语让想劝架的娜美和乔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最终选择支持路飞换船的决定。
\"乌索普。\"一辉打断索隆，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橡胶手掌的温度透过粗布衬衫传来，\"你还记得吗？在阿拉巴斯坦，薇薇说过，真正的伙伴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
乌索普的喉咙发紧。他想起那天晚上，沙漠里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薇薇站在他身边，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狙击王先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有时候，我们需要学会告别。\"
\"可那是薇薇公主......\"他喃喃道。
\"现在是梅丽号。\"路飞指了指船首像，\"你还记得吗？离开西罗布村的时候，可雅说过什么？\"
乌索普愣住了。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天清晨，可雅站在塔楼的台阶上，白色的连衣裙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的眼眶红红的，却努力笑着：\"梅丽号会一直陪着你们，直到你们找到真正的one piece。等你们回来的时候，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给她重新刷漆，让她再载你们出海。\"
\"可雅她......\"乌索普的声音哽咽了，\"她一定希望梅丽号能继续航行，但她更希望我们平安。\"
路飞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肉干，掰成两半递过去：\"一辉说，下一站七水之都，是造船最棒的地方，到时候我们会请最好的造船大师，吸取梅丽的教训，设计一艘比梅丽号更坚固的船，一艘能一直陪伴我们的船，找到one piece，环游世界的船。\"
乌索普接过肉干，咬了一口。肉干的咸味混着眼泪涌进喉咙，他慌忙擦了擦眼睛：\"那梅丽呢？\"
\"她会回到西罗布村。\"一辉说，\"我们会请七海之都的人将梅丽拖运回去，路飞说要给她重新刷漆。对了，娜美说要在船舷上画新的星星，索隆说要刻上'世界第一大剑豪在此锻炼'，山治说要装个能煮出最好喝靓汤的厨房，乔巴说要塞满各种常用的药丸，她会是西罗布村的小药房......大家...大家都说这个方案，你一定会同意的。\"
\"笨蛋路飞！笨蛋娜美！笨蛋！笨蛋！笨蛋！\"乌索普哭着哭着突然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同意？\"
路飞也笑了，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因为你是乌索普啊。那个敢对着世界宣言'我要成为勇敢的海上战士'的乌索普。\"
海风突然大了。梅丽号的风帆发出低沉的呜咽，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谣。乌索普望着船首像，仿佛看见十五岁的自己站在那里，眼睛亮得像星星：\"梅丽号，我们要去伟大的航路了！\"
\"嗯。\"他轻声应道，伸手摸了摸船首像的眼睛。青铜表面的温度和记忆里一样，带着阳光的余温。
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把梅丽号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乌索普突然想起，今天早上他检查船舱时，在梅丽号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个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船票，还有可雅写的信：\"给梅丽号和勇敢的船员们——无论你们走到哪里，都要记得回家的路。\"
\"到七水之都我们就去找设计师确认新船的图纸。\"路飞说，\"对了，娜美说要给新船起个名字......\"
\"不用问我。\"乌索普打断他，擦了擦眼睛，\"只要是伙伴们的船，叫什么都好。\"
路飞笑了，草帽下的眼睛闪着光：\"那当然…因为我们的船，永远是我们的大秘宝。\"
梅丽号的汽笛再次响起，悠长的，带着点沙哑的，像母亲哼的摇篮曲。这一次，她不是要载着他们去远方，而是要目送他们走向更辽阔的大海。
乌索普望着渐暗的海平面，突然想起可雅说过的话：\"真正的勇敢，不是从不害怕，而是即使害怕，也能笑着向前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旧船票，又看了看身边的路飞。橡胶果实能力者正仰头望着星空，草帽在风里轻轻摇晃。远处的海平面上，新的船影正在浮现，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
\"喂，路飞。\"乌索普说，\"等我们找到one piece那天，一定要开着新船回来接可雅。\"
\"当然！\"路飞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到时候我要让全大海都知道，我们的草帽海贼团是最棒的！\"
海风卷着浪花拍打着船舷，梅丽号的老桅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一次，她不再需要承载所有的风雨，只需要站在原地，目送着伙伴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天的尽头。
而在看不见的远方，西罗布村的白色灯塔已经亮起。可雅站在塔楼的窗前，手里握着一封信。信纸上写着：\"梅丽号，等你回来。我们会给你最好的油漆，最结实的缆绳，还有满船的鲜花。\"
月光洒在海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银。梅丽号的风帆在夜风中轻轻鼓动，仿佛在回应着远方的呼唤。
那是属于冒险者的诗，永远在继续，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