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从那份短暂却沉重的回忆中抽离，碗里的面条已然吃完。
最后一点汤汁也带着暖意落入胃中。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眼前三人身上。
炭治郎的眼睛里满是紧张和期待，双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
炼狱杏寿郎依旧挺直着腰板，脸上挂着灿烂得过分的笑容，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眼神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
坐在轮椅上的绯村琉璃则微微低着头，手指绞着毯子边缘，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似乎不敢直视他，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他的反应。
这三双眼睛，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纯粹而直白的心意。
与他记忆中那些或冷漠、或嘲讽、或带着虚伪善意的脸截然不同。
他沉默着，然后，唇角极其缓慢地、有些生疏地向上牵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那不是他惯常的、出于礼貌或算计的淡漠表情，而是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温和的，甚至称得上柔软的笑意。
这笑容冲淡了他眉眼间的冷峻，使得他整张脸都仿佛被阳光骤然照亮，显得格外真切，甚至…有些耀眼。
“……很好吃。”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柔一些，认真地重复道，“谢谢你们。”
这笑容和话语带来的冲击，让对面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炼狱杏寿郎最先反应过来。
他猛地咳嗽了一声，似乎被这过于“温和”的程墨惊到了，连忙大声道：“唔姆，程墨先生满意就好，真是太好了！”
炭治郎则猛地吸了吸鼻子，那双敏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清晰地嗅到，老师周身那股总是若有若无萦绕着的、将所有人隔绝在外的“遥远感”和冰冷气息，在此刻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静、更踏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的气息。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开心地脱口而出：“老师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做这个吃！”
一旁的绯村琉璃也被程墨那罕见的笑容晃得脸颊微红。
少女听到炭治郎的话，忍不住小声提醒：“炭治郎哥哥…再好吃的东西，一直吃也是会腻的呀…”
看着眼前三人因为这碗面而自然流露出的互动和关心，程墨静静地注视着。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和…“温暖”。
第一次，是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那毫无保留、严厉却又透着关切的教导。
而这一次，是更日常、更琐碎，却也因此更贴近人心的关怀。
更加具体，更加…触手可及。
……
……
与此同时，无限城某处扭曲而寂静的空间。
光影诡谲变幻，一道身影悄然凝聚。
那是一位身着繁复华丽黑色留袖和服的美人。
她身姿高挑优雅，墨发如瀑，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
那一双梅红色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无尽岁月的冰冷与漠然。
鬼舞辻无惨，此刻正以女性的姿态显现。
她微微蹙着描画精致的眉，通过遍布所有鬼物血液中的诅咒细细感知。
一个特殊的“点”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被他亲手转化为鬼、本该成为优秀实验素材的剑士，绯村千一。
“竟然…没死？”无惨的声音低沉柔美，却带着一丝讶异和不悦，“那个程墨…居然没有销毁他？”
她能模糊地感觉到绯村千一的存在，但其意识混沌不堪，抵抗意志异常强烈，更有一股令人生厌的、带着麻痹效果的奇异能量。
那是程墨的雷遁查克拉！
这些干扰阻隔，让她无法精准定位其具体位置，也难以清晰感知其详细状态。
“碍事…”
无惨眸中闪过一丝恼火。
如此珍贵、蕴含着特殊抗性血脉的素材，他绝不容许流落在外。
尤其还是落在那个屡次坏他好事的程墨手中！
她微微抬手。
嘣愣~
一阵诡异的琵琶音凭空响起。
空间微微波动，一个身影恭敬地伏跪出现在下方。
他体型瘦长，穿着破旧的僧衣，蓄着黑色长发和胡子，面部布满诡异的黑色纹路。
男人微微抬起头，左眼虹膜刻有“下弐”字样。
下弦之贰——辘轳。
辘轳一出现，心中先是疑惑于眼前这位高贵女性的身份。
但下一秒，那源自血液深处的、绝对的恐惧与敬畏瞬间让他明白了过来。
这是无惨大人！
他立刻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颤抖，无比恭敬地行礼：“无惨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无惨垂眸，用那副冷艳的面容俯视着辘轳。
她将自己拼凑出的、关于绯村千一的模糊感知碎片和信息，通过血咒直接传递过去。
“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去找到这个鬼的下落，查明他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和环境。记住，那边有非常危险的人物存在，你只需探查，收集有用信息即可，绝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随着话音，一缕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暗红色的血液从无惨指尖渗出，缓缓飞向辘轳。
“这些血液，赐予你，助你更好地完成任务。”
感受到那精纯而强大的血液融入自身，以及领受无惨大人亲自交付的重要任务。
辘轳激动得浑身剧震，几乎要难以自持！
这是何等的恩宠和信任！
他猛地叩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谨遵您的命令！无惨大人！辘轳必定竭尽全力，圆满完成您的嘱托，绝不会让您失望！”
无惨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再次开口，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关切”的提醒：“务必谨慎，十二鬼月中，擅长探查的只有你和玉壶。鸣女需维持无限城，不可轻动，我不想失去你这双有用的‘眼睛’。”
这看似关心的话语，让辘轳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只觉得能为如此“体恤下属”的无惨大人效死，是无比的荣耀！
他再次连连表忠心，赌咒发誓一定会小心谨慎。
“去吧。”无惨淡淡地道。
辘轳再次恭敬行礼，身影缓缓融入无限城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空旷诡异的空间里，只剩下无惨独自伫立。
她望着辘轳消失的方向，那张绝美却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一双梅红的眸子里，沉淀着晦暗不明、深不见底的算计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