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共生树的叶尖凝结成九色的珠，坠落时砸在青石上的九界物候图上，溅起的水珠竟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纹，顺着刻痕往石缝里钻。叶天正用指尖抚摸那些新冒出的纹路，忽然发现石面下有东西在动——是昨日埋下的共生果核，根系已在石下织成张莹白的网，网眼处缠着人界的麦须、妖界的竹丝、佛界的莲茎，正一点点往上顶，要把整块青石都托离地面。
“这石头要成精了。”王老汉扛着新做的农具路过，锄头柄是妖界的竹根缠人界的枣木做的，锄刃混了魔界的熔岩铁和修罗界的砂岩，晨光里泛着九色的冷光。他往石缝里浇了勺新酿的九界酒，酒液渗进去，根系立刻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竟在石面顶出个个鼓包，每个鼓包都印着不同的作物图案：沙枣、麦、莲、竹、冰麦……
叶天俯身细看，鼓包间的纹路正自动连成短句，是用九界通用的字符写的：“春播一粒，九界同收”。他刚用指甲划出个“秋”字，石面突然震颤起来，那些鼓包同时裂开，钻出些翡翠色的嫩芽，芽尖顶着金色的种皮，细看竟是缩小版的九界疆域图。
“这是要把历法种进土里。”沙华抱着刚晒干的羊皮卷走来，卷上的沙画正映出修罗界的新景象：荒漠里的孩子们在学种共生果，手里的小铲子是北溟的冰玉混人界的陶土做的，铲起的每捧沙里都混着仙界的云尘，种下的种子三天就发了芽。“执钥人说，他们把青石的拓片刻在了荒漠的岩壁上，沙风吹过，岩壁就会教孩子们认节气。”
她展开羊皮卷，让晨光透过去，沙画里的景象立刻浮现在共生树的树干上：修罗族的孩童正跟着人界的老农学编草绳，绳里缠着妖界的竹纤维和魔界的熔岩石棉，又轻又韧，能捆住狂暴的沙流。最年幼的孩子手里攥着颗共生果，果皮上的九色纹路由他的体温焐得发亮，竟在沙地上印出个小小的共生阵，阵里长出株迷你的共生树。
叶苍的长剑在晨雾里发出轻鸣，剑穗扫过灵泉边的新竹，竹节里立刻淌出琥珀色的汁液，滴在地上化作条小蛇，长着北溟冰蛇的鳞，妖界竹叶青的尾，人界草蛇的花纹，游到桃林就盘成个圈，吐出的信子带着莲池的清香。“妖界的竹林边界长出了这种护林蛇。”他用剑鞘拨了拨蛇身，蛇竟顺着鞘身往上爬，在剑柄处盘成个九色的结，“玄狐说，它们能分清有益的草木和有害的杂藤，见了共生苗还会主动守护。”
阿桃的姑姑们正在灵泉边浣洗衣衫，魂体浸在泉里，衣角飘出的桃花瓣与佛界的莲叶纹交织，在水面拼出只展翅的凤鸟。最年长的魂灵捞出片被泉水泡软的竹篾，用指尖的灵光在上面编织，篾片竟自己弯曲，织出个九角的竹篮，篮底自动长出层冥界的幽冥草垫，盛起的泉水都带着淡淡的麦香。“忘川河的渡船送来消息，说新鬼们用这法子编了过河的竹筏。”她把竹篮递给阿桃，“筏子上缠着人界的麻绳和修罗界的沙绳，不怕水泡，还能在河面上开出莲花呢。”
凌清涵的界钥玉牌突然浮到半空，玉面映出条横贯九界的光带，细看竟是无数沙鸟衔着光丝连成的桥。光带尽头，佛界的比丘尼正领着冥界的小魂灵往人界的学堂飞，孩子们手里的书是用仙界的云纸做的，封皮贴着妖界的竹膜，翻开第一页，就是叶天刻的九界物候图。“仙者们在九界交界处建了共同学堂。”她伸手触碰玉牌，光带里立刻传来朗朗书声，九种语言混在一块儿，却字字清晰，“人界的先生教算术，修罗界的执钥人教辨识沙纹，佛界的比丘尼教静心诀——你听，他们在背新编成的九界童谣呢。”
巳时的日头渐高，灵泉里突然浮起层厚厚的浮萍，叶片是人界的菱角叶，背面却长着妖界的竹毛，根茎缠着佛界的莲须往下扎。王老汉伸手捞起片，叶心竟裹着颗米粒大的种子，放在掌心一搓，立刻散成九色的粉，飘到田里，新长的冰麦就抽出了带着竹节的麦穗。“这浮萍能当最好的绿肥。”他往田里撒了把麦糠，糠粒落在浮萍上，竟长出小小的共生苗，“把它移到魔界的熔岩池里，能长出带冰碴的浮萍，正好给那边的新稻降温。”
叶天在青石旁搭了个新的石架，正把各界送来的信物往上摆：修罗界的沙枣木、魔界的熔岩晶、北溟的冰玉、妖界的竹根、佛界的莲台石、仙界的云纹砖、冥界的幽冥石、人界的老槐木。刚摆好，石架突然发出嗡鸣，八样信物自动拼出个九芒星，中心的空位里，立刻钻出株新的共生苗，苗叶上同时印着八样信物的纹路。“还差最后一样。”他望着九界的方向，话音刚落，就见阿桃的小桃树落下片叶子，飘进空位里，九芒星瞬间亮起，石架上的信物都渗出汁液，顺着苗根往下流，在土里汇成个小小的水潭。
“是桃花木。”阿桃踮脚看着水潭，潭里竟映出九界的孩童在一块儿雕刻信物的景象，“树说，每种信物都要带着人心头的暖意才管用。你看那修罗界的孩子，把沙枣木在怀里焐了三天才送过来；魔界的孩子，在熔岩晶上刻了自己的名字呢。”
沙华的羊皮卷突然无风自动，沙画里涌出群小小的身影，是修罗界的孩童跟着沙鸟往灵泉跑，每人手里都捧着个沙制的小罐，罐里装着荒漠里的新土。“他们要把自己界的土倒进那个水潭。”沙华展开卷边，“执钥人说，让九界的土在一块儿发酵，以后不管在哪界种东西，只要掺点这土，就能长出共生苗。”
叶苍正帮着玄狐们修剪新竹，剪下的竹枝落在地上，竟自己生根发芽，竹节里钻出些红色的须根，缠上旁边的沙枣树苗。他突然发现竹枝的断口处，有金色的汁液在流动，尝了尝，竟有麦酒的醇厚。“这是‘九脉竹’。”他折了根递给路过的沙鸟，“把它的汁液滴在界碑上，能让原本僵硬的界碑长出青苔，连魔界的黑石都能变得松软。”
午时，九界的孩童们果然跟着沙鸟来了，个个怀里都抱着装土的容器：人界的孩子提着陶罐，罐沿缠着麦秸；妖界的小狐崽背着竹篓，篓里垫着莲叶；魔界的孩子捧着熔岩碗，碗边刻着竹纹；北溟的冰灵抱着冰盒，盒上盖着沙枣叶……他们排队往水潭里倒土，每倒一勺，潭里就升起朵九色花，花瓣落在孩子们身上，化作小小的光纹。
“土要拌着心意才灵。”王老汉教孩子们用手搅拌潭水，“人界的土要想着丰收，魔界的土要想着温暖，修罗界的土要想着坚韧——你看，这样拌出来的土，能让枯木发芽呢。”他往潭里丢了截枯枝，枝上立刻冒出绿芽，芽尖顶着片九色叶。
叶天把孩子们的名字刻在石架的九芒星旁，刚刻完最后一个字，石架突然沉入地下，水潭里的土水混合物顺着石缝往下渗，地面裂开道道细纹，冒出些金色的根须，往九界的方向延伸。“这是‘九域根’。”他摸着裂开的地面，“以后九界的土地就通过它连在一块儿了，这边下雨，那边的土会润；那边刮风，这边的根会帮忙稳住沙石。”
未时，凌清涵的玉牌映出片新的景象：九界的交界处都长出了同样的石架，架上摆着当地孩童们的信物，石架下的水潭里，也冒出了金色的根须。“连最偏远的北溟冰原都长出了石架。”她指着玉牌里的小冰灵，“他们把自己的冰雕放在架上，冰雕里冻着人界的麦种，正在慢慢发芽呢。”
沙华的羊皮卷上，沙画开始描绘新的物候：九界的孩童们在共同学堂里，用魔界的熔岩笔在仙界的云纸上写字，写出来的字会变成实物——写“麦”字，纸上就长出麦粒；写“竹”字，纸上就冒出竹芽；写“莲”字，纸上就开出莲花。“先生们说，这是文字沾了九界的灵气，有了生命。”她把羊皮卷铺在共生树下，沙画里的文字竟飘了出来，落在地上，化作群会跑的小兽，驮着种子往田里去。
申时，王老汉蒸的新麦糕出笼了，热气里浮着九界的文字，凑在一块儿是“家”字。他把麦糕分给孩子们，糕里的果脯是沙枣和桃肉混在一块儿做的，糖霜里掺了竹糖和莲蜜。“吃了这糕，你们就是九界共养的孩子了。”最年长的孩子咬了口糕，嘴角立刻沾了点金色的粉末，落在地上，长出株小小的共生树，“你看，这树认主呢，以后走到哪儿，它都跟着你。”
叶苍的长剑突然指向东方，剑脊映出群迁徙的生灵：北溟的冰灵鱼顺着新连通的水系往人界游，鱼背上驮着妖界的竹虫；人界的候鸟往修罗界飞，翅膀下夹着佛界的莲籽；魔界的小熔岩兽往妖界爬，背上背着人界的麦种。“它们在跟着九域根迁徙。”叶苍挥剑劈开块挡路的岩石，岩石裂开，里面竟藏着些银色的虫卵，“是新的共生虫，专吃危害共生苗的杂虫，九界的土里都有它们的卵。”
阿桃的姑姑们把孩子们的头发各剪了一小缕，混在一块儿，用竹丝缠成个小小的球，挂在共生树上。球刚挂稳，就冒出九色的光，钻进树身，树桠上立刻开出九色的花，每朵花里都坐着个小小的光人，长得和孩子们一模一样。“这是‘同心花’。”最年长的魂灵轻抚花瓣，“不管孩子们以后走到哪界，只要花还开着，大家就能感觉到彼此的心意。”
酉时的夕阳把天空染成蜜糖色，九界的根须在土里长得更密了，地面上冒出些新的菌菇，伞盖是冰蓝色的，菌柄上缠着沙枣丝，闻着有麦香。叶天坐在石架沉落的地方，看着孩子们围着共生树唱歌，歌声里，九界的物候图在石面上缓缓旋转，新的刻度不断浮现，把孩童们的身影也刻了进去。
“原来传承不是把旧的东西原样留下。”他捡起片飘落的九色花，花瓣上印着孩子们的笑脸，“是让新的生命带着九界的印记，慢慢长大。”
凌清涵的玉牌此刻映出的九界图，已找不到清晰的界碑，只有无数金色的根须在地下相连，地上是交错的田埂、共通的河道、相连的林子，林子里，九界的孩童在一块儿追逐，他们的笑声落在地上，长出新的共生苗，苗尖上顶着片叶子，叶子上写着“未来”二字。
夜幕降临时，共生树的叶影里，飞出无数九色的萤火虫，往九界飞去。飞到人界的，落在学堂的窗台上，化作小小的灯；飞到魔界的，落在熔岩池边，化作会发光的浮萍；飞到修罗界的，落在沙枣林里，化作照亮路径的沙粒……
王老汉数着新结的共生果，发现每个果子上都多了道小小的刻痕，是孩子们的名字。他摘下一个，掰开，果核里的仁竟拼成个缩小的九界图，图上的每个界域里，都有个小小的孩童在播种。
“这才是最好的薪火。”他把果核递给叶天，“不是烧得有多旺，是能在九界的土里，都埋下火种。”
叶天望着九界的方向，那里的夜色里，有点点微光在移动，是孩子们提着自己做的灯笼在巡田，灯笼是用魔界的熔岩纸、人界的竹骨、妖界的灯芯做的，照过的地方，新苗都长得更快了。
夜风拂过，共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念着孩子们的名字。九界的根须在土里轻轻搏动，像无数颗连在一块儿的心脏，跳得沉稳而有力，把彼此的暖意，往更远处传去。而那九芒星的光，此刻已融入九界的月色里，落在每个沉睡的生灵身上，像层温暖的薄被，盖着一个关于共生与传承的、长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