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战是撤——对每一位主将而言，都是最艰难的抉择。
无论哪一种选择，最后都可能成为永远的遗憾。
因此此刻，整个指挥阵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奥林的身上。
奥林神情凝重。
哪怕是他，这一刻也不得不迟疑。
就在众人屏息之时，忽然，一阵低低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那笑声突兀而不合时宜，带着几分讥讽与轻蔑。
艾蕾诺拉眉头一皱，精灵卫队的战士们立刻举起弓箭，威廉也回头警惕地望去。
笑声越来越清晰，似乎毫不畏惧众人的杀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人影，正从临时搭建的帐篷中缓缓走出。
“殿下！”
威廉下意识地惊呼。
那人，正是阿波利亚皇子。
她双手被锁链束缚，厚重的魔力手铐在火光中闪烁着冷厉的银光。
每走一步，铁链便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阿波利亚微微一笑，目光越过所有人，径直落在奥林身上。
“其实，你不用这么纠结。”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意，“如果你肯解开我手上的锁链，我可以帮你一起……对付那条臭章鱼。”
话音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阿波利亚的随从们眼中闪过狂喜。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阿波利亚皇子体内存在邪神的生命之源，拥有对方近乎一半的力量。
若她出手，邪神绝对难以应付。
一旦邪神被封印，那些魔鲛人大军，也不过是群失去主宰的鱼虾。
然而——
奥林却依旧没有动。
他的神色没有松动，反而更深沉了几分。
他当然明白这提议的诱惑，也同样清楚其中潜藏的风险。
阿波利亚的力量，仅次于邪神本身。
若解开她的锁链，他们将失去所有制衡手段。
若她在战斗中忽然反水，让双方两败俱伤，那最后的赢家——毫无疑问将是她。
阿波利亚看穿了他的顾虑，唇角微微上扬。
“你在担心我背叛？”她轻声笑道，“那我就给你个保证。”
说着，她抬起双手，锁链之间的符文骤然闪烁。
“嗡——”
一道耀眼的金光在她手中绽放。
下一刻，一柄通体金色、纹路如流火般闪烁的长枪，出现在众人面前。
奥林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股从长枪中散发出来的气息——庄严、神圣，却又隐隐透着毁灭的威压。
这绝不是普通的魔法武器。
“神器？”奥林低声呢喃。
空气中，仿佛连海浪的咆哮都被这一瞬的光辉所压制。
阿波利亚皇子嘴角微扬，金色的光辉在她手中流转，声音既自信又带着几分戏谑：
“没错——这正是神器，贯日长枪。它曾经封印过邪神，是战神亲手锻造的武器。如果不是我始终无法将它完全驯服，又怎会拱手让人？”
她轻抚长枪的枪身，神圣的金芒顺着她的指尖流淌开来，空气中隐隐传出低沉的嗡鸣，如同远古神只的低语。
奥林凝视着那把长枪，目光渐渐炽热。
神器——神以自身神力凝聚而成的武器，世间罕有。
若是将这样一件神器献祭给永恒之龙，甚至能换取四阶以上的神恩！
这样珍宝，居然落在阿波利亚皇子的手中。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她的储物戒指上。
那枚戒指表面流转着细密的符文，是帝国皇族独有的特制魔法道具，只有本人能够打开。
如果不是这样，他早在先前就将其取下。
“你想要什么？”奥林沉声问道，“只是解开锁链吗？”
阿波利亚皇子的眸光微微一亮，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我要你放了我手下的人。”她平静地道。
“可以。”奥林几乎没有犹豫。
那五百名俘虏中，有不少是帝国贵族的子嗣，若能带回神圣位面，可换取不菲的赎金。
但现在，金钱与利益都不重要——赢下这场战斗，才是一切的根本。
“还有，”阿波利亚皇子继续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要一百个美人鱼。”
话音一落，人鱼公主塞蕾娜的表情瞬间冰冷，眼中燃起怒火。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奥林已先一步拒绝。
“这不行。”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几乎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
阿波利亚皇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在这个要求上当场拒绝。
她挑眉道：“你手里有几百个美人鱼，我要区区一百个都不行？”
“这不是人数的问题。”
奥林平静地望着她，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答应过他们，会将他们解放。所以，他们不属于我——我也没有资格把他们交给你。”
这一刻，塞蕾娜的眼眸微微一颤。
望着那个在人鱼族眼中曾经冷漠又难以捉摸的人类，她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切的信任与感动。
阿波利亚皇子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讥讽：“愚蠢！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有成千上万的士兵死在魔鲛人的爪下，你却还在纠结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奥林神情不变，语气沉稳而坚定：“在你看来这或许只是小事，但对我而言——这是绝不能违背的事。”
阿波利亚的目光瞬间变冷，唇角微抿，寒声道：“不管你怎么想，这一百个美人鱼，我要定了！”
“随便你怎么说，”奥林的语气没有半分退让，“我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妥协。”
一瞬间，空气凝固。
威廉几乎要抓狂了。
眼看着双方就要达成交易，却偏偏在最不起眼的条件上陷入僵局。
然而，奥林的女武神们却都保持沉默——她们清楚，这是奥林的底线。
任何向阿波利亚皇子妥协的退让，都会成为未来谈判中被无限放大的“软肋”。
奥林也明白这一点：只要他在此刻让步，那么此后的所有合作，都将被阿波利亚牢牢掌控。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我没时间浪费在嘴上。三分钟之内做决定。”
阿波利亚皇子眯起眼睛，冷笑一声。
“三分钟？太长了。一分钟！一分钟之内，你若不答应，我就当交易取消。威廉，计时。”
“是！”威廉立即取出怀表，拇指一压，秒针开始滴答转动。
阿波利亚皇子微微抬头，金色的长枪依旧闪着冷光，她的神情自信而笃定。
在她看来，奥林不可能拒绝——没有她的力量，他撑不过这一战。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空气紧绷得几乎要碎裂。
每一次秒针的跳动，都像是在众人心头狠狠敲击。
“十秒——”
威廉的声音微微颤抖。
“九、八、七……”
随着数字的递减，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恐惧，如果谈判破裂，那等待他们的，恐怕是彻底的灭亡。
“……五、四、三、二——”
就在最后一秒到来之前，战场上空的血红月光忽然开始褪色。
滚滚的黑雾被海风卷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纯白的皎月从云层中升起，银辉洒落大地。
奥林抬起头，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不起，”他淡淡道，“交易——取消。”
白月光照在他身上，映出冷峻的轮廓，也照亮了阿波利亚皇子骤然阴沉下来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