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刹那，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一股子陈年灶台的暖味儿。
洛璃站在最前头，眉心那道光痕还没散，像贴了张看不见的符纸，隐隐发烫。她没动，反而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蹭了蹭鼻尖——那股味道，是东南方向飘来的，像谁家炖了一锅快糊的汤，火候将将压住，香气却已经按捺不住地往外蹿。
“东南三百六十里，翻过断脊岭，再穿一片死雾林。”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响，却把三个人的耳朵都钉住了。
端木云正把刀往鞘里塞，闻言手一抖：“你咋知道的？”
“闻的。”她咧了咧嘴，“那地方等的不是最强的，是饿得最狠的。”
公孙宇立刻掏出机关罗盘，指针刚冒头就疯了似的打转，最后“咔”一声卡住不动。他皱眉：“灵力导航失灵。”
慕容雪却轻轻吸了口气，指尖微颤：“我……医囊里的回春露，在震。”
洛璃点点头：“它认得路，只是不说人话。”
四人静了片刻。刚才那场试炼像一锅烧开的水，热气腾腾地冲上天，现在火撤了，水还在晃，心也跟着晃。
端木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破影阵时那股子狠劲还在，可这会儿却有点空落落的。“咱们……真能掌控那种力量？”他嗓门压低了，像是怕惊着谁。
没人接话。
洛璃低头看着掌心，灵火在皮肉下微微跳动，像锅底的火苗还没熄。她试着唤空间，入口却像被糊了层油纸，滑不进去。半晌，她笑了：“急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得一步一步走。空间在消化呢，刚吞了道大菜，得给它点时间打个嗝。”
她蹲下身，从袖口抖出几粒凝香灵米，又掬了捧石缝里渗出的露水。指尖一搓，灵火腾起，米粒在掌心滚着，慢慢焙成金黄小块。她顺手塞进嘴里一块，嚼了两下，眯眼：“嗯，定心酥，路上吃。”
其余三人也动了起来。
端木云把刀拆了，一块块擦，再一块块装回去，动作利落，眼神却比平时沉。慕容雪翻出药囊，把用剩的几味灵草重新分装，手指稳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神魂拉扯。公孙宇则蹲在角落，拧着机关行囊上的齿轮，咔哒咔哒，像在给什么上发条。
洛璃一边烤米，一边瞥了眼那扇半开的石门。门后漆黑，风一阵一阵地往外涌，像是有谁在里头喘气。
“你们说，上古那些厨师，为啥非得把传承藏得这么深？”她忽然问。
公孙宇头也不抬：“可能怕人乱吃。”
“也可能是怕人吃不出门道。”慕容雪轻声接。
端木云把刀插回腰间，咧嘴：“反正我不怕，就怕到时候没筷子。”
洛璃笑出声，最后一块酥也烤好了。她起身，把三块小点心分别递过去：“一人一块，不够路上再做。我空间里还存着几坛‘醒神酱’，等通了就能取。”
她话音刚落，掌心忽然一热，空间入口“噗”地滑开一道缝，像锅盖掀了条缝，热气直冒。
“通了。”她眯眼，“看来那道光河，不只是传讯，还顺手给咱们的空间刷了层漆。”
公孙宇收起行囊，站起身：“那咱们还等什么？”
“等一句话。”洛璃转身，面对三人，掌心灵火重新燃起，火光映在她眼里，像灶膛里的星子。
“下一站，不是为了抢，也不是为了藏。”她声音不高，却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地上，“是为了‘懂’。”
她顿了顿，火光跳了跳。
“谁要拦？就让他尝尝——什么叫饭都没吃上的人，发起火来有多烫。”
端木云第一个笑出声，抬手拍她肩膀：“行啊，那我得少吃点，留着肚子装你的新菜。”
慕容雪抿嘴，把定心酥小心收进药囊。公孙宇则已经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那扇石门，门轴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像是几十年没人动过。
风更大了。
洛璃最后看了眼祭坛。七道灵体早已不见，只有中央凹槽还留着一丝微光，像灶心最后一点余烬。
她转身，迈步。
四人并肩站在门口，门外是深不见底的暗道，门内是刚熄的试炼之火。
“走？”端木云问。
“走。”她答。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阶梯，石阶边缘刻着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菜谱的残句。
洛璃抬脚踩上去，鞋底传来一阵温热，仿佛脚下的石头刚被火烤过。
她没停，继续往下。
第三阶，公孙宇忽然“咦”了一声。
第四阶，慕容雪脚步一顿。
第五阶，端木云猛地抬头。
洛璃也感觉到了——空气里飘来一丝极淡的香气，不是饭，不是汤，也不是任何他们做过的菜。
那味儿，像是有人在极远处，炒了一锅他们从未见过的食材。
火候极稳，香气极冷。
她的手刚摸到袖中的灵米，阶梯尽头的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响。
像锅盖，被人从里面，轻轻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