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号驶离甜橙星系的第三十七个星时，王一在驾驶舱的储物柜里翻出了半罐橘子汽水糖。糖罐是老舰长留下的，铁皮上印着褪色的蜜饯号图案，他捏起一颗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刚在舌尖炸开，就听见十七号的意识波动带着急促的警示：“左前方出现能量乱流——是柠檬星系的潮汐力，正在扭曲周围的时空。”
舷窗外的星光突然开始扭曲，原本规整的星轨像被揉皱的纸，无数光斑在乱流中忽明忽暗，像群受惊的萤火虫。陈墨猛地拉动操控杆，铁壁号的侧翼推进器喷出淡蓝色的能量流，却在接触乱流的瞬间被弹开，整个船体剧烈摇晃，王一怀里的糖罐“哐当”掉在地上，橘子糖滚得满地都是。
“是时空潮汐。”陈墨盯着导航屏上跳动的数据流，眉头紧锁，“柠檬星系的恒星每三百年会进入‘酸涩期’，届时潮汐力会放大百倍，任何常规引擎的能量都会被它吞噬——糖晶引擎的情感能量也会受到影响，刚才的波动显示，引擎的甜度指数在下降。”
王一蹲下去捡糖，指尖刚碰到一颗滚到脚边的橘子糖，就感觉到糖晶表面传来微弱的震动，像在传递某种情绪。他突然想起老族长的话：“宇宙里的每个星系都有自己的‘味道’，甜橙星系是甜的，柠檬星系是酸的，味道会影响能量的性质。”他把糖塞进陈墨手里，“试试这个？让引擎‘尝’点甜的。”
陈墨捏着橘子糖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打开了驾驶舱通往引擎室的管道口。糖块刚落进能量循环系统，糖晶引擎就发出一声舒畅的嗡鸣，表面的橙光瞬间亮了三分，原本紊乱的能量流竟在管道里重新凝聚成规整的星轨形状。十七号投射出实时数据：“情感能量稳定了——橘子糖的甜味中和了潮汐力的酸涩，就像往柠檬汁里加了勺糖。”
“这还能这么玩？”老周叼着烟斗凑过来，烟丝是甜橙星系的糖浆做的，燃起来带着股焦糖味，“当年我跟老舰长跑商时，柠檬星系的酸雾能把飞船外壳腐蚀出坑，每次过星系都得往引擎上涂三层蜂蜜——早知道糖晶能顶用，何必费那劲。”他刚说完，烟斗突然“滋啦”一声灭了，烟丝化作团灰色的粉末，“得，潮汐力连烟都能酸掉。”
货舱传来小雅的呼唤声，王一跑过去时，正看见她的星语竖琴悬浮在半空，琴弦上缠着一缕淡绿色的能量丝，像被拉长的薄荷糖。竖琴下方的星图上，柠檬星系的轮廓正被不断扩大的绿色光晕笼罩，光晕边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星语符号，王一认出其中几个是“酸雾带”“结晶海”“潮汐眼”。
“竖琴感应到了柠檬星系的原生能量。”小雅指尖轻拨琴弦，绿色能量丝突然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星图上拼出颗跳动的柠檬形状，“是酸橙引擎的波动——和糖晶引擎不同，它靠‘未说出口的遗憾’驱动，能量越强，柠檬星系的潮汐就越汹涌。”她指着星图中心的漩涡，“潮汐眼是引擎的核心所在地，但周围的‘结晶海’里全是凝固的酸涩记忆，任何带有强烈情绪的物体靠近，都会被结晶缠住。”
王一突然想起老舰长的星信里提过柠檬星系：“那里的居民喜欢把心事封在酸橙里，说酸能让记忆保鲜。”他捡起地上的橘子糖罐，铁皮上的蜜饯号图案被星光照得发亮，“老舰长当年在柠檬星系留过一箱酸橙罐头，说万一遇到引擎熄火，就打开一罐——他说酸橙的‘涩’能刺激糖晶引擎的潜能。”
“在三号货舱的冷链柜里。”十七号的水晶躯体从通风管道飘出来，表面投射出货舱的三维图，“我检索到冷链柜的日志，那箱罐头的保质期是‘直到有人需要它’——是甜橙星系的时间糖晶做的防腐剂，理论上能保存到宇宙重启。”
老周扛着扳手率先往货舱走，王一和小雅跟在后面，陈墨则留在驾驶舱调整航线。冷链柜藏在堆成小山的星尘样本后面，柜门上挂着把橘子糖形状的铜锁，王一掏出星轨钥匙碰了碰锁芯，铜锁瞬间化作颗融化的糖浆，顺着柜门流下，在地面凝成“打开”的星语符号。
“这老东西，连锁都做得这么花哨。”老周拉开柜门，一股带着凉意的酸涩气息扑面而来，柜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罐酸橙罐头，罐头盖是用记忆糖晶做的，上面印着不同的日期，最新的一罐标注着“铁壁号抵达柠檬星系之日”。
王一拿起那罐最新的罐头，盖子上突然浮现出老舰长的侧脸影像，他正对着镜头拧罐头，嘴里嘟囔着：“小一啊，等你看到这罐时，估计正被柠檬星系的酸雾呛得直皱眉。记住，酸橙这东西，得带着点甜才能吃——就像遗憾这回事，得有点念想才能消化。”影像消失前，他突然眨了眨眼，“罐头里有颗酸橙籽，种在柠檬星系的土壤里，能长出会说笑话的树。”
罐头被撬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酸香涌了出来，王一刚想凑近闻，就被小雅拉住：“酸橙的能量会勾起人的遗憾记忆，直接闻会头晕。”她从背包里掏出块透明的方糖，是用甜橙星系的记忆糖晶做的，“老族长给的，说能中和酸涩能量。”
方糖刚碰到罐头口，就化作层淡金色的薄膜，酸香透过薄膜变得柔和，像加了蜂蜜的柠檬汁。王一舀起一勺酸橙汁倒进引擎的能量注入孔，糖晶引擎突然发出一声绵长的嗡鸣，表面的橙光里渐渐晕开淡绿色的纹路，像橘子味的糖里混进了酸橙果肉。
“能量读数在上升，但波动频率很奇怪。”十七号的数据流覆盖了引擎表面，“酸橙里的遗憾能量正在和糖晶引擎的情感能量共振——它在‘回忆’，回忆里有甜有酸。”
引擎旁的管道突然开始震颤，王一贴耳听去，能听到细碎的“咔嗒”声，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敲铁皮。他想起老舰长说的“酸橙能刺激潜能”，突然对着引擎大喊：“我们要去柠檬星系找酸橙引擎！还要种会说笑话的树！”
话音刚落，引擎表面的绿色纹路突然亮起，将酸橙汁的能量转化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束，直冲驾驶舱的导航屏。屏幕上原本混乱的星图瞬间清晰，柠檬星系的潮汐乱流中浮现出一条淡绿色的通道，通道两侧的星尘正在结晶，形成两排整齐的酸橙树形状，像被人特意修剪过的林荫道。
“是酸橙引擎在回应我们。”陈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它为我们开辟了安全航道——通道尽头的能量信号，和老舰长日志里记载的酸橙引擎完全吻合。”
铁壁号驶入绿色通道时，王一趴在舷窗上往外看，发现两侧的结晶星尘里封存着无数影像：有穿着柠檬星系服饰的居民在酸橙树下哭泣的画面，有飞船在潮汐乱流中解体前，船员们互相道别的场景，还有个小女孩正把一颗酸橙埋进土里，嘴里念叨着“等长出树，就告诉妈妈我不怪她了”。
“这些都是没被消化的遗憾。”小雅的星语竖琴突然自动弹奏起来，琴声里混着淡淡的酸涩，“酸橙引擎会收集宇宙里的遗憾能量，当能量积累到临界点，就会引发潮汐——就像人攒了太多委屈，总得哭一场才舒服。”她指尖划过琴弦，琴身上的记忆糖晶突然亮起，“竖琴感应到了强烈的共鸣——结晶海里有颗‘遗憾糖晶’，里面封存着柠檬星系的起源故事。”
十七号投射出结晶海的三维模型，模型中心有颗巨大的绿色糖晶，像被冻住的柠檬汁，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小的能量丝，每根丝上都挂着微型的记忆碎片。“根据能量分析，这颗糖晶形成于柠檬星系诞生时的第一缕遗憾——是织网者创造星系时，不小心碰碎了自己最爱的酸橙杯，那份‘失手的懊恼’凝结成了最初的能量核心。”
“所以酸橙引擎的本质，是织网者的遗憾？”王一突然想起甜橙星系的时间糖晶，“那它和糖晶引擎是兄弟？一个靠快乐驱动，一个靠遗憾？”
“更像一枚硬币的两面。”陈墨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织网者的笔记里说，情感能量没有好坏，快乐和遗憾都是宇宙的燃料。就像甜橙和酸橙，少了哪样，宇宙的味道都不完整。”
铁壁号穿过绿色通道的终点时，王一看到了结晶海中央的酸橙引擎。它不像糖晶引擎那样圆润，而是由无数棱角分明的绿色晶体组成，像被风化成碎片的柠檬，晶体缝隙里流淌着淡绿色的能量流，发出忽高忽低的嗡鸣，像有人在低声叹息。
“它在难过。”小雅的星语竖琴突然剧烈震颤，琴弦上的记忆糖晶纷纷炸裂，化作绿色的光点融入酸橙引擎，“里面的遗憾能量太浓了——最近一次潮汐爆发时，有艘名叫‘酸梅号’的货船没能驶出结晶海，船员的遗憾被引擎吸收，让它变得更不稳定。”
王一想起老舰长罐头里的酸橙籽，他掏出那颗圆滚滚的籽，发现它在掌心发出微弱的绿光。“老舰长说种下去能长出会说笑话的树。”他蹲在引擎旁的结晶地上，用手指挖了个小坑，把籽埋进去，“也许笑话能冲淡遗憾？”
籽刚接触到土壤，就发出“噼啪”的声响，绿色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转眼间就长成了棵半米高的小树，树叶是淡绿色的糖晶，枝头挂着几颗小小的酸橙果，果皮上印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它活了！”老周的烟斗又点着了，这次烟丝燃得很稳，“甜橙星系的时间糖晶果然厉害，连柠檬星系的冻土都能发芽。”
小树突然抖动起来，叶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说笑话。王一凑近听，叶片的摩擦声里混着老舰长的声音：“为什么柠檬不喜欢聊天？因为它太酸（装）了！”他忍不住笑出声，笑声刚落，酸橙引擎的嗡鸣突然变了调，绿色的晶体缝隙里竟浮现出淡淡的橙色，像被笑声染了色。
“情感能量在中和！”十七号的数据流变得密集，“笑话的快乐能量正在分解遗憾能量——酸橙引擎的波动频率和糖晶引擎同步了！”
陈墨突然在驾驶舱大喊：“结晶海在退潮！酸雾带正在消散！”
王一抬头望去，只见原本覆盖海面的绿色酸雾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晶莹剔透的结晶层，每层结晶里都封存着段模糊的记忆：有柠檬星系的居民在酸橙树下野餐的画面，有孩子把写满愿望的纸条塞进酸橙果的场景，还有酸梅号的船员们在出发前，举着酸橙汁碰杯的瞬间，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对旅程的期待。
“原来遗憾里藏着这么多温暖。”小雅轻抚星语竖琴，琴弦流淌出柔和的旋律，“酸梅号的船员不是在遗憾失败，是在遗憾没能看到下一个星系的日出——这种遗憾里藏着对生命的热爱，所以能被快乐能量激活。”
酸橙引擎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嗡鸣，绿色晶体纷纷转向铁壁号，像在致敬。王一看到引擎的核心处，有颗小小的橙色糖晶正在闪烁，和他贴在糖晶引擎上的橘子罐星星一模一样。
“是酸梅号的船长留下的。”十七号投射出段影像，是位穿着橙色宇航服的女性，正把颗橘子糖塞进酸橙引擎的缝隙，“她说如果有天遇到能让糖晶引擎笑的人，就把这颗糖给他——这是她从甜橙星系带回来的，本来想送给没能出生的孩子。”
王一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自己写给爷爷的回信，想起那些未寄出的星信里藏着的爱。原来宇宙里的情感从不是孤立的，快乐能传递，遗憾能共鸣，就像甜橙和酸橙，看似对立，却能调出最特别的味道。
老周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罐刚打开的酸橙罐头：“尝尝？老舰长的配方，加了甜橙糖浆，酸中带甜。”
王一喝了一大口酸橙汁，酸涩的味道里果然混着淡淡的甜，像回忆里的苦与乐交织在一起。他看着结晶海上渐渐清晰的星轨，看着酸橙引擎不再颤抖的晶体，突然明白铁壁号来到这里的意义——不是为了找到酸橙引擎，而是为了让那些被遗憾困住的记忆，重新尝到甜的滋味。
酸橙树的枝头又结出了新的果实，这次的果皮上印着铁壁号的图案。王一摘下一颗，发现果肉里嵌着张小小的星图，标注着下一个星系的位置——葡萄星系，那里的引擎靠“分享”驱动，需要所有船员一起唱歌才能启动。
“看来下一站有新挑战了。”陈墨的声音带着笑意，“十七号已经计算出航线，葡萄星系的‘酒潮’还有七天到达顶峰，我们得在那之前赶到。”
王一把酸橙果放进兜里，转身往铁壁号走去。酸橙引擎在身后发出温暖的嗡鸣，像在说“一路顺风”，结晶地上的酸橙树则抖着叶子，又讲了个新笑话：“为什么铁壁号能穿过所有星系？因为它带着一肚子的甜（填）满了遗憾呀！”
老周笑得直咳嗽，烟斗里的糖浆烟丝撒了一地；小雅的星语竖琴弹出欢快的调子；十七号的水晶躯体折射出绿橙交织的光芒。王一回头望了眼酸橙引擎，发现它的绿色晶体上，已经爬满了橙色的糖晶纹路，像遗憾被快乐编织成了网。
他想起老舰长的话：“酸橙这东西，得带着点甜才能吃。”
原来宇宙也是如此，得有甜有酸，有笑有泪，才算完整。王一握紧兜里的酸橙果，掌心的星轨钥匙发出柔和的光芒，铁壁号的糖晶引擎传来熟悉的轰鸣，像在催促着：
“下一站，葡萄星系——出发！”
铁壁号缓缓驶离酸橙引擎时，王一从舷窗里看到，那棵酸橙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枝头的酸橙果上，印满了铁壁号船员的笑脸。而在结晶海的深处，酸梅号船员的记忆影像正朝着他们挥手，身影在绿色的能量流中渐渐变得明亮，像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旅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