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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江照沙哑却带着终结混乱力量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彼此眼中浓得化不开的震惊、荒谬与恐惧。

然而,这句话落下后,寝室里并没有立刻响起预想中的七嘴八舌的质问或混乱的解释。

死寂,换了一种形式,再次降临。

只是这一次,死寂中不再仅仅是震惊和恐惧,还混杂着一种极致的尴尬、茫然,以及一丝丝劫后余生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该如何面对彼此的无所适从。

黎昼还保持着指着云瑶魔杖和林燃飞剑的姿势,僵在半空,镜片后瞪圆的眼睛里,那科学世界观崩塌的震惊和混乱还未褪去,就被江照这句话硬生生噎了回去,显得有些滑稽。

云瑶红肿含泪的眼睛茫然地眨巴着,看看江照,又看看其他人,似乎还没从“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脑子里一片浆糊。

林燃眉头紧锁,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困惑和烦躁交织。她身侧的飞剑“寂火”似乎感受到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剑身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寒光流转不定,剑尖一滴粘稠的黑液缓缓滴落,“啪嗒”一声砸在狼藉的地板上,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声响让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飞剑,又猛地抬眼看向江照,眼神里的疑问几乎要凝成实质:谈?谈什么?怎么谈?从哪开始?

江照靠着冰冷的墙壁,疲惫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浓烈腥臭、焦糊、硫磺和尘埃的污浊空气让她又是一阵反胃。她强压下不适,再次睁开眼时,努力让目光恢复一丝属于她的、惯常的冷静。

她环视一周,看着三双聚焦在自己身上、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睛,以及她们手中那些无法忽视的“证据”——云瑶的魔杖、林燃的飞剑、黎昼脚边的量子炮……

“首先,”江照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但努力保持着清晰和条理,她抬手指了指地上那滩还在“滋滋”作响、散发着恶臭青烟的怪物粘液,“这东西还在腐蚀地板。味道太冲了。不处理掉,我们还没谈完,宿管可能就被熏过来了。” 她点出了一个迫在眉睫的现实威胁,也巧妙地暂时转移了焦点。

这个现实的问题,瞬间将还沉浸在身份暴露震惊中的三人拉回了残酷的现状。

云瑶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那股浓烈的恶臭让她小脸又是一白,差点吐出来,眼泪又涌了上来:“呜…好臭…好恶心…” 恐惧被生理上的厌恶暂时压过。

黎昼也闻到了,她皱紧眉头,科学家的本能让她暂时压下了世界观崩塌的混乱,目光落在那滩粘液上:“腐蚀性强酸…未知有机质…挥发性硫化物…确实…必须尽快处理…中和…或者…隔离…” 她喃喃自语,试图在混乱的思维里寻找解决方案。

林燃没说话,但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也被这持续不断的恶臭和腐蚀声弄得心烦意乱。她攥着木簪的手紧了紧,目光也投向了那滩粘液。

江照见暂时转移了注意力,心中稍定。她看向离怪物尸体最近、状态也相对最“好”的林燃,至少她还能站着,虽然手臂伤势诡异,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请求:“林燃,麻烦你看看门锁死了没有?再…看看走廊有没有动静。” 她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坦白”,也给了林燃一个暂时离开这尴尬中心、冷静一下的借口。

林燃看了江照一眼,那眼神依旧复杂,但似乎理解了这个安排的必要性。她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她深吸一口气,身侧的飞剑“寂火”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紧握的木簪之中,那凛冽的寒光消失不见。她攥着木簪,拖着那条受伤的手臂,动作虽然僵硬但还算利落地走到门边。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侧耳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屏息凝神听了十几秒,确认外面死寂一片,没有任何脚步声或异常响动。然后,她伸手,“咔哒”一声,将门内反锁的插销用力插上,又检查了一下门把手是否锁死。做完这一切,她才背靠着门板,再次看向寝室中央,目光沉沉,依旧一言不发,但至少守住了唯一的出入口,给大家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江照对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目光转向黎昼和云瑶,声音放得更缓:“黎昼,云瑶,你们…还能动吗?尽量靠墙边,离那东西远点。”她指了指远离粘液蔓延方向的墙角。

云瑶像是得到了指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裙子有多脏了,踉跄着退到离粘液最远的墙角,抱着膝盖缩在那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江照、黎昼和林燃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惊疑不定。

黎昼也艰难地试图从半跪的姿势站起来,但双腿发软,试了两次都差点摔倒。最后,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云瑶附近的墙角,靠着墙壁坐好,摘下那副糊满污渍的眼镜,用脏兮兮的袖子徒劳地擦了几下,结果只是让镜片更花。她沮丧地把眼镜丢在一边,眯着高度近视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寝室中央模糊的景象。

江照自己也强撑着墙壁,一点点挪动身体,靠坐在离粘液稍远、但又能看到所有人的位置。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精神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四人暂时安顿下来,形成了一个在狼藉废墟中、围绕着那滩恶臭粘液的、诡异而沉默的三角形。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和紧张,几乎要凝成实质。

“咳…”江照清了清干涩发痛的嗓子,打破了沉默。她知道,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最终落在自己沾满灰尘和血污的双手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我叫江照。”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感受着说出秘密后那种奇异的、如释重负又悬在半空的复杂感觉,“我的能力…是天生的。家族遗传。”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揉了揉依旧胀痛刺痛的太阳穴,“具体是什么…比较复杂。主要是…能用意念移动东西,或者…干扰东西。”她尽量用最简单直白的词语描述着念动力,“刚才…束缚那怪物,还有…处理掉最开始那个小怪物爪子的…就是这种能力。”她没有提能量吸收释放和精神感知这些更复杂的能力,现在不是时候。

她的话音落下,寝室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云瑶抱着膝盖,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江照,小声地、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重复:“天…天生的?意…意念移物?” 这简直是她看过的魔法少女动漫里的设定!居然…是真的?就在她身边?

黎昼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江照的表情,听到“意念移物”、“干扰东西”,她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嘴里下意识地开始嘀咕:“意念…生物电信号?脑波干涉宏观物质?量子纠缠效应?还是…未知力场操控?能量守恒…怎么解释…” 她陷入了新一轮的科学逻辑风暴,试图用她理解的物理框架去套这个现象,结果把自己绕得更晕了,看向江照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巨大的困惑。

林燃背靠着门板,攥着木簪的手微微动了动。她看着江照,眼神里的困惑似乎少了一点点,但多了一种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仿佛某种猜测得到了初步的证实。她依旧沉默。

江照没有理会黎昼的嘀咕和云瑶的震惊,她将目光转向了蜷缩在墙角、像只受惊小兔子的云瑶,声音放得柔和了一些:“云瑶,你呢?”

“我…我…”云瑶被点名,身体猛地一抖,下意识地把手里那根造型华丽的魔杖往身后藏了藏,小脸瞬间又白了。她看看江照,又看看其他人投来的目光,黎昼是茫然探究,林燃是沉默注视,巨大的压力让她眼圈又红了。“我…我叫云瑶…”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哭腔,“这个…是…是魔杖…”她最终还是把魔杖从身后拿了出来,紧紧攥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小时候…跟爸妈在国外…遇到过一个很厉害的婆婆…银月夫人…她…她教我的…”她没敢说出“女巫”这个词,总觉得说出来会更吓人,或者更…羞耻?“就是…能…能放出光…或者…弄个小护盾什么的…”她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越埋越低,脸红得像要滴血,巨大的羞耻感和暴露秘密的恐惧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魔杖?!银月夫人?!”黎昼猛地瞪大了她那双高度近视、此刻显得格外迷茫的眼睛,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世界观被二次冲击的崩溃,“魔法?!能量护盾?!这…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定律!能量来源是什么?!咒语是启动密码吗?!材质导能性…” 她的科学狂人属性再次爆发,对着云瑶手里的魔杖发出连珠炮似的疑问。

云瑶被黎昼一连串听不懂的术语问得更慌了,抱着魔杖往后缩了缩,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求助般地看向江照,又怯生生地瞄了一眼门口沉默的林燃。

林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看着云瑶手里的魔杖,又看看黎昼那副崩溃追问的样子,眼神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她似乎对“魔法”这个概念接受度更低,或者单纯觉得黎昼太吵。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攥着木簪的手又紧了紧,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压力,转向了最后一个人——黎昼。

江照也看向了黎昼,同时也感受到了林燃目光的压力。她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引导:“黎昼,该你了。你那…保温杯?” 她指了指黎昼脚边不远处那个还在冒着丝丝青烟的金属筒。

黎昼被江照和林燃,尤其是林燃那沉默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同时聚焦,身体猛地一僵。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那个“保温杯”,又看看林燃身边,虽然飞剑收起来了,但刚才的寒光还历历在目,再看看云瑶手里的魔杖,最后看看江照揉太阳穴的手……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认知冲击让她脑子彻底宕机了几秒。

“我…我叫黎昼…”她呆呆地开口,声音干涩,“这…不是保温杯…”她指着地上的金属筒,眼神充满了自我怀疑和混乱,“这是…‘湮灭者β型’…便携式多功能…量子炮…”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第一次真正承认这玩意儿的本质,“我…我自己做的…”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骄傲,有后怕,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我师父…是个…科学疯子。”提到师父时,她的语气明显低沉下去,带着敬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排斥。

“量子炮?!你自己做的?!”这次轮到云瑶震惊地叫出声了,她暂时忘了自己的羞耻,看着那个不起眼的“保温杯”,又看看墙上那两个巨大的焦黑孔洞,小嘴张成了o型,“你…你用这个…轰…轰塌了墙?!” 这破坏力比她的魔法护盾可怕多了!

“科学疯子…”林燃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言简意赅。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黎昼,似乎在评估这个“科学疯子”徒弟的危险性,又似乎在确认这个能轰塌墙壁的武器来源。

黎昼被云瑶的惊呼和林燃冰冷的评价弄得更加窘迫和混乱,她徒劳地辩解着:“它…它本来是设计来做…做能量切割和…和材料分析的!是…是应急模式!能量过载了!”她试图解释那两炮的失控,但听起来苍白无力。她看着自己烫伤的指尖,又看看一片狼藉的寝室,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和迷茫涌上心头,“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声音低了下去。

四个人,四种截然不同的“自我介绍”——天生念动力的江照,魔法师云瑶,剑修林燃,量子炮制造者黎昼。

信息量如同炸弹,在每个人脑海中轰然炸开。

寝室里再次陷入一种比之前更加复杂、更加微妙的死寂。震惊、荒谬、茫然、恐惧、尴尬、以及一丝丝“原来你也……”的了然,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碰撞。

粗重的喘息声、粘液腐蚀地板的“滋滋”声、窗外呜咽的风声,成了这诡异坦白现场唯一的背景音。

江照看着眼前这三张写满各种复杂情绪的脸,感受着自己大脑深处一阵阵的抽痛和那污秽能量残留带来的针扎般的不适,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目光沉重地扫过地上那滩依旧在蔓延的粘稠黑液和刺鼻的青烟。

“都…听见了?”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现在,该想想怎么处理这滩东西了。” 她再次将话题拉回迫在眉睫的现实威胁,同时,也是在给所有人一个喘息和消化这爆炸性信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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