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撕扯!湮灭!
时空跃迁的痛苦,无论经历多少次,都足以让最坚韧的意志濒临崩溃。夜璃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无数旋转刀刃构成的洪流,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灵魂都在被疯狂地切割、重组,周而复始。
与之前逃亡时的被动漂流不同,这一次的“潜影”投送,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和一股不惜代价的决绝。方舟的力量强行在混乱的维度结构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将她如同炮弹般射向那个被标记为“枯萎世界”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那足以令人疯狂的撕扯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窒息感。
夜璃重重地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只有自己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她强忍着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剧痛和恶心感,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四周。
然后,她看到了……地狱。
灰色。
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色,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基调。
天空是凝固的、毫无生气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带着令人绝望的距离感。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大地是干涸龟裂的,布满了灰白色的尘埃和砂砾,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声响。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一丝绿色,只有无数扭曲、焦黑、早已失去生命痕迹的树木残骸,如同无数具被吊死的巨人尸骸,以各种痛苦的姿态矗立在这片死寂的荒漠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和尘埃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腥甜味。灵气?不,这里没有任何活跃的能量,只有一种沉滞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已死去的虚无感。
这就是……“枯萎世界”?
夜璃的心沉了下去。这个世界给她的感觉,比充斥着混沌能量的魔渊更加令人绝望。魔渊至少还有混乱的能量在奔腾,还有挣扎与杀戮,而这里……只有绝对的死寂,仿佛一切生机、一切可能性,都已被彻底抽干、碾碎。
她立刻尝试感应柳清音和那棵巨树的位置。灵魂连接早已中断,但她体内那丝青木源种的共鸣,以及眉心上那枚沉寂的印记,依旧让她隐隐能感知到一个大致的方向——在那片灰色荒漠的深处,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悸动,以及……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暗影侵蚀气息。
就在她试图辨认具体方向时——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动,从她身下传来。不,不是身下,而是……来自这片枯萎大地的深处!
紧接着,她前方不远处的灰色地面上,一片沙砾突然无声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直径约丈许的坑洞。坑洞之中,浓郁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暗影能量翻滚着,随后,数十只形态扭曲、如同由阴影和骸骨碎片拼凑而成的、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怪物,如同潮水般从中涌出!
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不断开合、布满利齿的口器,以及散发着猩红光芒的、充满了纯粹破坏与吞噬欲望的能量核心。它们一出现,那无数点猩红的目光,便齐刷刷地锁定了刚刚降临、气息微弱的夜璃!
是“侵蚀者”!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低阶“清道夫”!
“吼——!”
无声的咆哮在灵魂层面炸响!那数十只阴影怪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化作一道道模糊的黑色流影,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撕裂一切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扑向夜璃!
速度快得惊人!
夜璃瞳孔骤缩!她此刻状态极差,混沌源力仅恢复一丝,身体重伤未愈,面对如此数量的敌人,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她强提一口气,脚下混沌源力微弱爆发,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急退,同时双手快速结印——并非攻击法诀,而是她在魔渊中为了生存而掌握的、最基础的隐匿与干扰之术!
一层薄薄的、扭曲光线的混沌色雾气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虽然范围不大,却成功干扰了那些阴影怪物的锁定。几只冲在最前面的怪物一头撞进雾气,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发出困惑的嘶嘶声。
然而,更多的怪物绕过雾气,或者直接从地面、空中再次扑来!它们的攻击方式简单而致命——利爪撕扯,口器噬咬,以及那猩红核心中射出的、带着强烈侵蚀特性的暗影射线!
嗤嗤嗤!
夜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道射线,那射线击中她身后的枯树残骸,那焦黑的木头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消融、碳化!她毫不怀疑,这射线若是击中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边凭借灵活的身法和微弱的混沌源力周旋,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些怪物。她发现,这些低阶侵蚀者似乎没有太高的智慧,完全依靠本能和某种统一的指令行动,而且……它们似乎对纯粹的物理攻击和能量攻击抗性极高,但对……带有“秩序”或“生命”特性的力量,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和……一丝畏惧?
想到此处,夜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不再闪避,迎着正面扑来的三只阴影怪物,调动起体内那仅存的一丝、融合了青木源种生机的混沌源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三道微不可查的、带着一丝淡绿意蕴的混沌气箭,闪电般射出!
噗!噗!噗!
气箭精准地命中三只怪物的猩红核心!
与之前能量攻击被吸收或湮灭不同,这一次,那三只怪物发出了凄厉至极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它们那由阴影构成的身体剧烈地扭曲、膨胀,猩红核心如同破碎的灯泡般明灭不定,最终“嘭”的一声,炸裂成漫天飘散的黑色灰烬!
有效!
然而,击杀三只怪物,对于整体的战局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更多的阴影怪物前仆后继地涌来,它们似乎被同伴的死亡彻底激怒,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
夜璃且战且退,体内的力量在飞速消耗。伤势被牵动,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视线开始模糊。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难道……刚刚抵达这个世界,就要葬身于此?
不甘心!她还没有找到清音!还没有摧毁道标!还没有……完成对墨渊、对守望者-柒的承诺!
就在她力竭,眼看就要被数道暗影射线和利爪淹没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带着纯净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光束,如同划破灰色天幕的流星,从不远处一座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黑色阴影(那应该就是枯萎的巨树)方向射来,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几只即将攻击到夜璃的阴影怪物!
嗤——!
如同热刀切黄油,那几只怪物在翠绿光束的照射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汽化消失!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带着急切与担忧的女子声音,穿透了怪物的嘶吼和能量的爆鸣,清晰地传入夜璃耳中:
“夜璃!这边!快过来!!”
是柳清音!
夜璃精神一振,循声望去,只见在那庞大枯树的根部,一块尚未被完全侵蚀的岩石后方,柳清音正手持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玉笛,对着她焦急地挥手。她身边,另外两名幸存修士也奋力催动着残存的力量,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混合着灵力与微弱生命气息的防护罩,抵挡着不断涌来的阴影怪物。
他们还在坚持!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
夜璃不再犹豫,榨干最后一丝力气,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着那枯树根部的庇护所,亡命冲去!
就在她即将冲入那微弱防护罩的瞬间——
整个枯萎世界,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天空中的铅灰色云层如同沸腾般翻滚!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充满了极致怨毒与毁灭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地底深处,从天空之上,从四面八方……轰然降临!
所有正在攻击的阴影怪物,如同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齐齐停止了动作,面向那棵巨大枯树的方向,发出了虔诚而恐惧的……无声朝拜!
柳清音等人的防护罩在这威压下明灭不定,几乎瞬间破碎!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彻底的绝望!
夜璃也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冻结,身体僵硬,难以动弹分毫!
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棵枯萎的、如同世界脊梁般的巨树。
只见巨树那庞大的树干上,无数道暗影能量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汇聚,最终……凝聚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完全由黑暗与猩红构成的……冷漠眼眸!
那眼眸……缓缓睁开,如同沉睡的魔神苏醒,无情地……俯视着树下……如同蝼蚁般的他们!
那头“终末衍体”……彻底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