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色微亮,山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在顾北的带领下,三人几经辗转,终于抵达了潞王朱翊鏐安排的新的秘密据点——一座位于深山古刹遗址后方的、依山而建的精舍。此地极为隐蔽,有层层天然屏障和暗哨守卫。
精舍内,苏云裳早已焦急等候多时,见到顾言卿等人安全归来,尤其是看到顾言卿肋部的伤痕,眼圈顿时红了,连忙上前查看伤势。
“顾先生,你没事吧?”
“皮肉伤,不碍事。”顾言卿摆摆手,看到苏云裳安然无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云裳,你没事就好。”
潞王朱翊鏐并未亲自现身,但派来了他最信任的一位老成持重的长史——姓王,代为传达指令和协调事宜。王长史带来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和滋补品,并告知潞王殿下对昨夜之事已悉知,对顾言卿的胆识和果决赞赏有加。
“王爷有言,张宏此番受挫,必不甘休,恐有雷霆之怒。”王长史神色凝重,“据可靠线报,崔皓已调动了应天府的部分精锐衙役和守陵卫队,以搜捕钦犯为名,封锁了西山各处要道,正在展开拉网式搜山。同时,京城方面,东厂的缇骑也有异动,恐不日将至。”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张宏的反应比预想的更快、更猛烈!这已不再是暗中的阴谋诡计,而是近乎半公开的武力清剿!
“王爷有何安排?”顾言卿沉声问道。
王长史道:“王爷之意,眼下敌强我弱,硬拼绝非上策。当务之急,是暂避锋芒,保存实力,同时加紧搜集铁证。王爷已动用关系,暗中调查张宏通过哪些渠道为‘癸字道’工程筹措巨款,以及其与宫内御用监、某些皇商之间的秘密往来。此乃其命脉所在。”
他看向顾言卿:“顾先生,王爷希望您能将地宫所见、尤其是那上古祭坛的细节,以及鬼工球、血脉感应等关键信息,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形成卷宗。此物证,或可在他日朝堂对质时,起到奇效。”
顾言卿点头:“晚辈明白。此事我即刻便办。”他知道,潞王这是在为最终的“摊牌”做准备。这份卷宗,将是刺向张宏心脏的一把利刃。
“另外,”王长史压低声音,“王爷已设法接触到了当年那位工部主事周墨轩的一位远房侄孙,此人手中或许保存有周墨轩的一些遗稿笔记,正在设法取信于他。或许能从中找到关于‘癸字道’原始设计的线索。”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若能拿到周墨轩的原始设计图或笔记,就能证明“癸字道”工程并非简单的陵寝修缮,其真实目的极为可疑!
“有劳王爷费心!”顾言卿感激道。
王长史又道:“此地虽隐秘,但也非万全之地。王爷已为各位准备了另一处更为安全的藏身之所,待风头稍缓,便即转移。在此期间,请各位切勿外出,一切用度,自有专人负责。”
安排妥当后,王长史便匆匆离去,显然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理。
精舍内,四人围坐,心情沉重而急迫。
“张宏这是狗急跳墙了。”燕十三冷哼一声,手按刀柄,“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不可鲁莽。”顾北沉声道,“东厂缇骑非同小可,皆是高手。硬拼正中其下怀。王爷安排转移,是为上策。”
苏云裳忧心忡忡:“如今西山被围,转移谈何容易?若被发觉,岂不更是自投罗网?”
顾言卿沉默片刻,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张宏如此大动干戈,恰恰说明他心虚了!他怕我们手中的秘密公之于众,怕我们找到铁证!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他现在封锁西山,是想困死我们,争取时间,或许……是想抢先完成地宫中的某个步骤!”
他想起了地宫低语中提到的“钥匙残缺”、“循环”、“惩罚”等词语,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我们必须尽快拿到周墨轩的遗稿和资金往来的证据!我担心……张宏可能会狗急跳墙,提前启动那邪恶的仪式!”
这个猜测让众人不寒而栗。若真如此,必将酿成滔天大祸!
接下来的两日,精舍内外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山外不时传来兵马调动的隐约声响和搜山队伍的呼喝声,最近的一次,搜山队伍甚至到了精舍所在山峰的山脚下,幸而被天然的悬崖和密林阻挡,加之暗哨及时预警,才未被发现。
顾言卿则闭门不出,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将地宫中的所见所闻,尤其是祭坛的细节、幽绿光芒的特性、古老低语的内容以及自己的血脉感应,详详细细地记录了下来,形成了一份厚厚的卷宗。苏云裳从旁协助,用她精湛的画技,绘制了祭坛和鬼工球的精细草图。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度过。等待消息的时间,格外漫长而煎熬。
第三天深夜,王长史终于再次秘密到访,带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以及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周墨轩的侄孙已被说服,交出了其伯祖遗留的一只铁匣,内有数卷图纸和笔记!”王长史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坏消息是……东厂的缇骑已至西山,带队的是东理刑百户,冯保的干孙子,冯朝宗!此人心狠手辣,是张宏的铁杆心腹!最迟明日,搜山力度将倍增!转移计划必须提前,就在今夜子时!”
终于来了!铁证有望,但致命的危险也已迫在眉睫!
“王爷安排的新地点是何处?”顾言卿深吸一口气,问道。
王长史压低了声音,吐出一个地名:
“通州,漕运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