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字仓？！”赵铭之闻言，脸色瞬间比刚才还要难看，也顾不得问话了，嘶声喊道，“快！快去救火！尤其是乙字叁号仓！”仓场内顿时炸开了锅，吏员、仓夫、兵丁乱作一团，提桶的，端盆的，像无头苍蝇般冲向起火的方向。雨水非但未能立刻压制火势，反而让烟雾更加浓重刺鼻，场面混乱不堪。顾言卿一把拉住也要往外冲的赵铭之，在他耳边急道：“赵兄！稳住！安排可靠之人控制现场，谨防有人趁乱破坏证据或浑水摸鱼！这火起得太过蹊跷！”赵铭之毕竟为官多年，立刻醒悟，强自镇定，指挥疤脸捕快带人维持秩序，封锁通往起火区域的要道，非救火者不得靠近。顾言卿目光锐利地扫过厢房内剩下的几人。仓副使李焕脸上惊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交织；老书吏孙伯吓得浑身发抖；而那个刚刚透露消息的年轻仓夫张五，则面无血色，眼神躲闪，身体微微向后缩，似乎想趁乱溜走。“张五！”顾言卿低喝一声。张五浑身一颤，僵在原地。“你刚才说的乙字叁号仓，在哪个位置？里面存放的是什么粮？”顾言卿逼近一步，语气不容置疑。“在……在西北角……是……是去年秋天的漕粮，说……说是陈化粮，要……要处理的……”张五语无伦次。“处理？”顾言卿冷笑，“是等着暗中处理掉吧！”他心中明了，这“账外之粮”很可能就是被李焕、王元亮等人勾结倒卖的官粮，王元亮或因分赃不均，或因心中不安欲清查，才招来杀身之祸，这把火，就是为了烧毁证据！必须立刻找到那本暗账！王元亮既然私下清查，必有记录！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顾言卿身后响起：“东家，这边混乱，恐有不妥。”顾言卿回头，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门廊阴影处。来人身材精干，穿着寻常的灰色短褐，腰间随意别着一把无鞘的旧腰刀，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挺拔如松，透着一股历经沙场的悍勇与警惕。正是受顾言卿恩惠、暂居墨羽阁的燕十三。“十三，你来得正好。”顾言卿心中稍定，“火场危险，你护着赵推官。我怀疑王元亮的签押房内或有暗格，存放重要物件，需再查一遍。”燕十三微微点头，无声地站到赵铭之身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人群。顾言卿则迅速返回签押房。他避开酒桌区域，仔细检查书架、墙壁、地砖。根据王元亮伏案的位置和习惯，暗格最可能设在书案附近。他轻轻敲击书案下的木板，一处声音略显空泛。仔细摸索，发现一块木板边缘有细微的松动。他用指甲抠住边缘，轻轻一掀，木板滑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赫然放着一本蓝皮账簿！顾言卿迅速将账簿揣入怀中。正当他准备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暗格最里面似乎还有一物。他伸手探去，触手冰凉坚硬，竟又是一枚象牙鬼工球！与现场发现的那枚几乎一样，只是核心的朱砂符号略有不同！他心中巨震，不及细看，迅速将第二枚鬼工球也收起。就在这时，签押房那扇小窗外，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冷冷地窥视了一眼，随即消失不见。顾言卿猛地转头，窗外只有瓢泼大雨和仓场远处的喧嚣火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每一步似乎都在对方的预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