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粘稠的沉默中拉长。
那张属于多弗朗明哥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仅仅是这份平静，就比任何狂怒都更令人不安。
“我知道你还在犹豫。”
韩秋将二郎腿交叠的另一边换到上面。
“无非是觉得，我摆上台面的筹码，还不够分量。”
电话虫的眼睛微微眯起，模仿着主人的动作。
“对此，我只能说，”
韩秋摊了摊手，脸上是一种近乎于懒散的坦诚，
“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多弗朗明哥生性多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未知与不可控，韩秋这句轻飘飘的话，精准地勾起了他的探究欲和警惕心。
冰山的一角？
能成为白胡子海贼团的财务顾问，能让世界第一大剑豪站台，能拿出贝加庞克那种程度的技术……
这还仅仅是冰山一角？
那水面之下的庞然大物，又该是何等模样？
“呋……”
一声短促的笑从电话虫嘴里挤出，像是漏气。
韩秋没有理会，他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电话虫。
“所以，”韩秋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魔鬼般的循循善诱，
“要不要来赌一把，多弗朗明哥先生？”
“赌我的‘冰山’，足够结实，能撞沉你头顶上那两条摇摇欲坠的‘大船’。”
那两条船指代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足足过了半分钟，那压抑到极点的寂静，才被一声声逐渐攀升的、癫狂的笑声撕裂。
“韩秋！你这家伙……呋呋呋呋……真是个疯子！”
“我就陪你赌这一把！”
他接受了。
以“赌局”的形式。
“过几天，我会派我的两个‘家人’，去你的香波地分部。”
多弗朗明哥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让他们也亲身体验一下，你那套有趣的‘企业文化培训’。”
韩秋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欢迎。白胡子安保咨询公司的大门，永远为优秀的人才敞开。”
“呋呋呋，那我就期待他们的‘学习报告’了。”
多弗朗明哥话锋一转，“既然是赌局，总得拿出点像样的赌注。光耍嘴皮子，可不符合我的风格。”
“庞克哈萨德的凯撒·库朗，那个麻烦的废物，就交给你了。”
“我花了大价钱才把他从海军的监狱里弄出来，结果他除了会吹牛和烧钱，一无是处。”多弗朗明哥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既然你声称能解决不良资产，那这个最大的不良资产，我就送给你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韩秋可能会有的惊讶表情。
“还有那个岛上的一切，都归你处置。我很好奇，你能把那个垃圾场，变成什么样子。”
这哪里是赌注，这分明是甩过来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一个被世界政府通缉的罪犯，一个充满了剧毒物质和失败实验体的废弃岛屿。
然而，韩秋却笑了。
“多弗朗明哥先生果然慷慨。”
他悠悠说道，“正巧，我们公司最近正准备拓展‘环境治理与生化危机处理’方面的业务。您的这份礼物，来得正是时候。”
他看向艾斯，眨了眨眼，仿佛在说：看，天上掉馅饼了。
艾斯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电话虫那头的多弗朗明哥显然也噎了一下，他大概没想过韩秋会如此轻易地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呋呋呋……那最好不过。”他迅速恢复了节奏，
“到了那里，莫奈会配合你的一切行动。她是我的眼睛，会替我好好欣赏，你是如何创造奇迹的。”
“没问题。”韩秋一口答应。
“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多弗朗明哥拖长了音调，充满了玩味。
“是赌得愉快。”韩秋纠正道。
“呋呋呋呋呋！”
在最后一阵标志性的笑声中，电话虫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嘴脸也恢复了普通电话虫的模样，“咔嚓”一声，陷入了沉睡。
通话结束了。
艾斯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压抑许久的火焰，
“所以......那种彻头彻尾的人渣，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直接去庞克哈萨德，把那个什么凯撒烧成灰不就好了吗！”
在他看来，这才是最直接、最正确的做法。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轻笑。
“噗。”
韩秋看着艾斯那副义愤填膺、浑身炸毛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艾斯更郁闷了，他觉得韩秋的笑意里带着揶揄，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跟那个斯摩格一样，是个一根筋的热血笨蛋？”
“是啊。”
韩秋没有否认，反而坦然地点了点头。
在艾斯再次爆发之前，他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他。
“可这样很好啊。”
韩秋的声音平静又诚恳，
“直率，炽热，永远坚守自己的底线，相信拳头能解决大部分问题。这是你们的魅力所在。”
艾斯愣住了。
他预想过韩秋会继续调侃，或者用一套他听不懂的商业理论来搪塞，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直接的肯定。
韩秋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像你和斯摩格还有路飞这样愿意用最纯粹的方式去冲撞规则的人，很少，也很珍贵。”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艾斯眼中火焰逐渐平复，狗狗眼显得格外真诚。
“而且，伙伴不就是为了弥补彼此的不足吗？你负责烧尽前方的障碍，我来确保火焰不会烧到自己人，顺便在灰烬里刨出点能用的东西。”
艾斯心头一暖，先前因憋闷而燃起的火焰悄然平息。
韩秋认可了他的冲动与纯粹，并愿意成为那个收拾余烬的人。
这种被人彻底理解和接纳的感觉，让艾斯眼眶微微发热。
他看着韩秋那张总是挂着懒散笑容的脸，此刻却觉得无比可靠。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气氛即将发酵升华的瞬间，韩秋忽然向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用一种茅塞顿开的腔调开口了。
“所以这么说起来，”
他盯着天花板，“我就是你们的外置大脑了？专门负责运算和善后，你们就安心当横冲直撞的高性能cpU。”
艾斯眼中刚刚升腾起的热意瞬间凝固。
“……你这家伙。”
和韩秋相处，上一秒还在云端感动，下一秒就能被精准地一脚踹回地面，还顺带翻滚几圈。
感动？一定是错觉吧。
“听不懂。”
索隆一脸“果然如此”的无奈，在他看来，韩秋本身就是一种专门破坏气氛的灾害。
“所以，”他无视了之前所有的铺垫和交锋，
“我们现在要去庞克哈萨德了？”
韩秋打了个响指，懒洋洋地宣布：“没错，下一站，庞克哈萨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