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韩秋。
他以为会看到一张惊慌失措或者后怕的脸。
然而没有。
韩秋跟看戏似的懒懒散散，嘴里还念叨着：
“特等观众席观影，真他妈帅啊……话说艾斯的悬赏该涨了吧？”
艾斯走过去，影子将韩秋笼罩。
“你不怕？”
韩秋指了指远处的海港，又指了指地上那些昏死过去的海贼。
“艾斯，你知道我为什么敢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拿出来卖吗？
为什么敢跟贵妇人推销，跟地痞勾肩搭背，甚至敢跟海军做生意？”
艾斯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我的身后站着的是谁。”
“再完美的商业模式，再巧妙的话术，在绝对的暴力面前，都只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韩秋的语气无比认真，
“我能跟人坐下来好好谈生意，前提是，我得有能力把不想谈生意的人的桌子给掀了。”
“因为，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你……”
艾斯刚想说点什么，巷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
一队穿着制式铠甲的卫兵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留着两撇滑稽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他胸前的徽章表明了他是这个小镇的治安官。
治安官看着一片狼藉的巷子和地上躺着的十几个海贼，
当他看到那张悬赏令上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火……火拳艾斯！”
他的声音在发抖，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却怎么也不敢拔出来。
镇上的居民们躲在远处，探头探脑，窃窃私语。恐惧和好奇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
艾斯眉头微皱，正准备开口解决麻烦，韩秋却抢先一步，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这位长官，日安。”
“我是‘瀚海资源再生集团’的首席顾问，这位是我们的高级安保主管，艾斯先生。”
治安官和他的卫兵们都愣住了。
瀚海……什么集团？安保主管？
这跟他们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我们公司来此地进行商业考察，顺便采购一批物资。”
韩秋继续说道，他指了指地上昏死过去的“锯齿鲨”海贼团。
“不曾想，遇到了这伙歹徒寻衅滋生，严重影响了本镇的营商环境，也给我们艾斯主管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困扰。”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
“所幸，在艾斯主管的英勇反击下，我们成功制止了这次恶性治安事件。长官，您看，这些都是证据。”
他将小本本递了过去。
记录着“锯齿鲨”海贼团的“犯罪事实”，后面还附上了一份详细的“损失清单”和“精神损失费估算”。
艾斯站在一旁，看着韩秋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看着那个刚才还吓得快尿裤子的治安官，此刻正被韩秋绕得云里雾里，表情从惊恐，到茫然，再到若有所思。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不是太……单一了？
“……所以，为了弥补我们艾斯主管受到的惊吓，也为了惩前毖后，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我代表我们集团，提出一个双赢的解决方案。”
韩秋收回本子，笑眯眯地看着治安官。
“什么……方案？”
治安官下意识地问道。
“这些海贼的人头，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加起来也算一笔收入。
这笔钱，我们不要，就当是捐给贵镇，用于修缮墙壁和街道，提升市容市貌了。”
韩秋说得大义凛然。
而治安官的眼睛亮了。
“另外，”
韩秋从包里又摸出几罐可乐和一盒“仙豆牌肌体修复贴”，
“这些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小小心意，赠予给维护小镇和平的卫兵先生们。
希望以后，我们集团在此地的商业活动，能得到各位的关照。”
治安官的额头上渗出了汗。
他看看地上那堆焦黑的海贼，再看看一脸平静的火拳艾斯。
他知道，如果不想现在马上去死，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好的。”
治安官擦了擦汗。
“感谢……感谢贵集团为本镇的治安做出的贡献！来人，把这些歹徒都给我绑了，送去海军支部换赏金！”
当韩秋和艾斯在小镇居民们敬畏又好奇的目光中，提着大包小包的补给品回到岸边时，艾斯依旧感觉有些不真实。
“你……”
他看着韩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
韩秋把一袋新鲜的橙子抛给他。
“对今天的危机公关还满意吗？我跟你说，这叫品牌形象塑造。
咱们现在是‘维护地区和平的正面企业’，下次再来，他们就得夹道欢迎了。”
艾斯剥开一个橙子，塞了一瓣到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排斥这种感觉了。
“你那个……集团，到底是干什么的？”艾斯忍不住问。
“我们的企业愿景，是在这个动荡的世界里，为所有人提供一个可以安心喝可乐、打游戏的和平环境。”
韩秋眺望着远方的莫比迪克号，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而我的终极理想，就是在这个环境里，有网有房，摆烂到老。”
艾斯沉默了。
自由、名声、伙伴……他一直在追寻这些宏大而滚烫的东西，却从未想过，有人追寻的“终极”，只是这样一番光景。
安心喝可乐，打游戏，有网有房……
这些词他似懂非懂，但“摆烂到老”四个字里透出的那种理所当然的安逸，轻轻刺痛了他。
在这个人人都挣扎着活下去，为了梦想、野心、仇恨而出海的时代，竟然有人把“安稳地活着”当成终极理想。
这种活着的方式，是他身为“海贼王之子”而永远无法触及的。
这听起来……何其的渺小，又何其的奢侈。
甚至让人有点羡慕。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被韩秋忽悠买了他几根能量棒的地痞头子，鬼鬼祟祟地从一旁凑了过来。
他看到艾斯，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但还是鼓起勇气，对着韩秋说道：
“大、大哥……刚才谢谢你没供出我们。”
“小事。”
韩秋摆了摆手。
“找我有事？”
“是……是有点消息，不知道对大哥你有没有用。”
地痞压低了声音，
“我听码头上的兄弟说，前两天，有一艘造型很奇怪的，用巨大木筏拼接起来的船经过这里。
船上下来的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领头的那个，是个缺了好几颗牙的胖子……”
艾斯和韩秋的眼神，瞬间都变了。
黑胡子，蒂奇！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艾斯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意。
“听、听说是往‘巴那罗岛’的方向去了……”
地痞被艾斯的气势吓得差点瘫倒。
韩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贝利塞了过去：
“干得不错，这是你的信息费。以后有什么消息，可以来找我，合作愉快。”
地痞拿着钱，千恩万谢地跑了。
小船上，艾斯沉默地划着桨，海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他的线索。”
“意料之中。”
韩秋靠在船上，翘着二郎腿，显得比艾斯要轻松得多。
“嗯？”
“商业社会，信息是最宝贵的商品。只要你给的价钱合适，总有人愿意卖。”
韩秋晃了晃手里的可乐。
“你看，我这不就完成了一次小小的‘信息收购’吗？”
艾斯看着他，看着他那副永远胸有成竹，或者说没心没肺的笑容，
最终，嘴角竟也勾起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