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轻轻推开乌素欲要搀扶的手，强撑着站起身，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常的、带着几分疏离的温和笑容。
“乌姑娘的好意，李某心领了。”他微微颔首，语气客气却坚定，“只是今日实在不便久留，家里……还有个小的等着我回去喂食，饿急了怕是要拆家。”
乌素眸光微闪：“小的？”
“啊，就是狐狸精。”李莲花像是想起什么趣事，眉眼弯了弯，“我养的那条小黄狗，机灵得很，就是脾气大。若我回去晚了，怕是连莲花楼的门板都要被它啃出几个窟窿。”
他话说得轻松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在担心自家贪嘴的宠物。乌素凝视他片刻，从他苍白却含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既是如此，属下不便强留。”她最终退开一步，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但请少主允许，日后让属下随行左右。您身上的毒……不能再轻易动武了。”
李莲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他理了理略显褶皱的衣袍，对着乌素再次拱手：“今夜多谢乌姑娘援手，告辞。”
说罢，他转身走向房门，脚步虽因虚弱而略显缓慢，背脊却挺得笔直。
乌素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清瘦的背影融入门外的夜色，琉璃般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执念。
……
夜色深沉，李莲花借着月光，沿着寂静无人的小巷缓缓而行。回到莲花楼时，楼内一片漆黑寂静。他推开门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然而，内室方向传来的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痛苦压抑的呻吟，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快步走进内室，只见原本昏迷不醒的妙手空空正蜷缩在床板上，身体因剧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他额头上密布的冷汗和因咬紧牙关而紧绷的下颌线条。
“呃……”又一声痛哼从他齿缝间溢出，他试图动弹，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整个人猛地抽搐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莲花立即上前，点亮了床头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妙手空空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平日里滴溜溜转个不停、透着精明的眼睛，此刻却涣散无神，充满了生理性泪水和对疼痛最直接的恐惧。
“别动。”李莲花按住他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的肩膀，声音低沉而稳定，“你伤得很重，乱动会撕裂伤口。”
妙手空空似乎认出了他，涣散的目光微微聚焦，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完整的话语都组织不起来，只能用眼神传递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李莲花取来温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一点点喂他喝下。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妙手空空贪婪地吞咽着，呛咳却再次引发了胸口的剧痛，让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忍一忍。”李莲花解开他胸前的绷带，检查伤口。虽然敷了上好的金疮药，但那深可见骨的创伤和侵入经脉的余毒，依旧在持续不断地折磨着这具身体。换药的过程更是如同酷刑，妙手空空疼得浑身冷汗直冒，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床板，留下几道清晰的划痕。
直到李莲花重新包扎妥当，又给他喂下了镇痛的药散，妙手空空才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楼内回荡。他闭着眼，眉头依旧紧紧锁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李莲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着妙手空空在药物作用下逐渐昏睡过去，但即使在睡梦中，他的身体仍会因为疼痛而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窗外月色清冷，莲花楼内一片死寂，只有伤者粗重的呼吸声和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药味，提醒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李莲花轻轻吐出一口气，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额角。碧茶之毒虽被乌素暂时压制，但终究是饮鸩止渴。而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妙手空空，和那尊空心玉佛，更是两个巨大的麻烦。
他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人，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