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帘子被掀开的瞬间，齐辰正把药膏盖拧紧。冷风裹着湿气灌进来，他抬头，看见李猛那张写满“大事不妙”的脸。
“紧急集合！现在！操场！”
他没多问，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走路时左腿也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撕扯，但他脚步没停。昨晚刚从野猪嘴里抢回一条命，今天就得站军姿，这训练强度简直离谱。
操场上已经列好队。教官站在前方，脸色比天还阴。
“昨晚的事，上面震怒。演习暴露的问题太多，现在补课。”他扫视全场，“所有人带回教室，战术推演加训两小时。”
齐辰低着头跟着队伍往教学楼走，陈昊一瘸一拐地走在另一列，两人没对视，但空气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来回试探。
教室门一关，黑板上就刷地展开一张山地作战图。教官拿笔一点：“蓝军占据峡谷隘口，红军需在六小时内突破防线并控制制高点。给你们十分钟讨论。”
底下嗡地炸开。
“正面强攻肯定不行，火力差三倍。”
“绕后？地形太复杂，补给跟不上。”
“空投突袭？没有直升机支援许可。”
各种方案抛出来，又一个个被否掉。齐辰坐在后排，右手撑着下巴，盯着地图看了半分钟，突然举手。
“我有办法。”
全班安静下来。有人挑眉，有人冷笑。陈昊偏过头，眼神带着点不信邪。
“说。”
“红军不需要主攻。”齐辰站起来，走到黑板前，“他们只需要让蓝军自己乱起来。”
“哦？”教官来了兴趣，“怎么让他们自己乱？”
“利用信息差和心理战。”齐辰拿起粉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点，“第一，派小队夜间渗透，在敌后制造假信号，模拟大规模部队调动；第二，切断水源补给线，但不做明显破坏，只投放微量致泻物质——不是毒，是让人拉肚子的那种。”
底下有人笑出声。
“你当这是拍喜剧片？”
“我没开玩笑。”齐辰面不改色，“人一旦频繁上厕所，警戒效率下降百分之四十以上。再加上夜间听到枪声、看到火光，误判成包围，指挥系统必然混乱。”
教官没笑，反而若有所思。
齐辰继续道：“等蓝军开始调兵防备‘后方大军’，红军主力再从东侧缓坡发起突袭。那里坡度平缓，不适合设伏，但他们一定会忽略——因为觉得太安全。”
“那你不怕他们真留重兵？”教官问。
“那就更简单。”齐辰敲了敲地图，“先用无人机扔几个烟雾弹，假装侦察。蓝军发现后，八成会加强防御。这时候红军立刻转攻西侧断崖——原本兵力最弱的地方，反而成了突破口。”
教室里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低声嘀咕：“这操作……有点脏，但有效。”
“这不是兵法书上的套路。”陈昊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哪学的？实战经验？”
齐辰回头看他一眼：“看过的电影多了，自然就会拆招。”
“少扯。”陈昊站起身，“你这思路根本不像是临时想的，像演练过无数遍。”
齐辰没反驳，只是笑了笑：“你要不要试试？下回演习，我指挥，你执行，看看是不是真的能行。”
“行啊。”陈昊眯起眼，“但我得知道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那你得先活到下一场演习。”齐辰转身往座位走，“毕竟，淘汰率可不低。”
教官没阻止这场对话，反而在本子上记了什么，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下课铃响前，齐辰坐回原位，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右臂的包扎布又渗出血印，他没注意。脑子里还在跑刚才那个战术模型：三点穿插、火力错配、心理施压……总觉得还能再优化。
他低头翻草稿纸，重新画了一遍路线图，标出六个关键节点。
这时，一阵脚步声靠近。
陈昊站在他桌边，手里捏着半张撕下来的笔记。
“你刚才说的‘三点穿插’。”他语气放低了些，“具体怎么分配火力密度？”
齐辰抬眼。
“你说前后夹击，但中间留白？”陈昊指着图纸，“你不担心对方反扑中央，直接撕开阵型？”
“所以中间不是空白。”齐辰拿笔圈住中部高地，“是诱饵。放一个火力小组，打几轮就撤，制造溃败假象。敌人一看有机可乘，肯定会派预备队追击——这就叫‘动起来的人最好杀’。”
“然后呢？”
“然后红军真正的突击组，已经在他们屁股后面埋伏半小时了。”齐辰点了点地图角落，“你以为他在逃，其实他在等。”
陈昊盯着图纸看了很久，眉头一直没松。
最后他低声说了句：“这打法……不像正规战术。”
“正规战术是用来应付正规对手的。”齐辰合上笔记本，“我们面对的，从来都不是讲规矩的人。”
陈昊没接话，但也没走。他站在原地，手指摩挲着那张撕下的笔记边缘。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讲台边的地图上。西南边境那片群山被光影勾出轮廓，隐约能看到即将实弹演习的预定区域。
齐辰伸手摸了摸右臂伤口，布条已经发硬。他想起昨夜林子里的野猪，那种压迫感和现在的课堂完全不同，但核心逻辑却惊人相似——
都是在逼对方做出错误判断。
“你真觉得这套能落地？”陈昊忽然又问。
“你觉得野猪为什么会停？”齐辰反问。
“因为它怕了？”
“不。”齐辰摇头，“是因为它不确定。不确定你是强是弱，不确定你有没有帮手，不确定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只要它开始犹豫，你就赢了一半。”
陈昊沉默片刻，终于把那张笔记轻轻放在桌上。
“下次分组。”他说，“我和你一组。”
齐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动静。
几个装备组的学员抱着沙盘组件进来，为首那人喊了一声：“实弹演习筹备开始了！各组十分钟后到三号区报到！”
齐辰站起身，把背包甩上肩。动作牵扯到伤口，他皱了下眉，但没停下。
陈昊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忽然追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拖后腿？”
齐辰脚步一顿。
“你要是真想拖。”他头也不回地说，“昨晚就不会醒来第一句话问我有没有受伤。”
说完，他推开教室门，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
陈昊站在原地没动，手里攥着那张写满公式和箭头的草稿纸，指节微微泛白。
外面操场上，已经有队伍开始集结。远处传来清点装备的声音，金属碰撞叮当作响。
齐辰走在石板路上，右手习惯性摸了摸腰间——那里本该别着匕首，现在空着。
但他知道，下一把刀，不会是单独出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