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娘子喜欢线装书呢，的确摆在架子上一目了然。”若姚正小心用细布擦拭着从羊氏处领来的抵押物。
“习惯就好，好些人家觉得线装书不上台面呢。”明洛精挑细选了几样东西，主打世面上寻不到。
若姚分门别类地摆放着，闻言回眸笑道：“那是他们讲究，对绝大多数人家来说，纸都很宝贵。”
“是吗？”明洛开始亲手搞包装，“意思是我如果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书，一定能大卖吗？”
若姚理解了下自家娘子的话意，并没有笃定道，稍稍迟疑了片刻：“不一定。多少人家都买不起粮，哪里有闲钱买书？就算有了些余钱，也是买种子买布，买地也行啊。”
“嗯嗯，是该如此。”明洛随意打包好了礼物，毕竟事儿能不能成，关键在人，礼物不过锦上添花。
“奴帮娘子搬。”若姚极有眼力见。
“不用你做这些。”明洛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往前头一排探了脑袋，果见平成在寻她。
“娘子。”
明洛随意瞥了眼他的脸色，便顾不上库房这些，只捧着打包好的木盒出来，在外头的长廊下落座，示意平成快说。
平成没卖关子，组织了下语言后一一说来：“这魏家住在城东附近，论位置，着实不起眼，就是占了一条巷子。所有人统统住一块，天天光运水的车得进一刻钟。”
“他家不自己打井？”明洛稀奇道。
平成咧开嘴笑：“奴拿一块饼和其中一个伙计说上了话，八成是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好的事。”
“有人投井？”
明洛很容易想到。
“如娘子所说，只是奴再问，他便不肯说了，给他钱还用防备的目光看奴。”平成无奈道。
”不过魏家实在人丁旺盛，奴不过简单绕了巷子走了圈，便听到几处孩童的嬉笑声，以及奴仆间的呵斥怒骂，别提多热闹了。“平成描绘地十分生动，符合明洛对魏家的印象。
若是可以，她压根懒得做这般恶人，等老太公一死，指不定怎么个分崩离析，鸡零狗碎呢。
“人一多破绽也多，奴在一道侧门外候了片刻，便瞧见一个打扮体面的婆子鬼祟出了门。”
“奴想着不管有枣没枣打一下再说，便跟了上去，结果人七弯八绕进了个胡同，奴没敢跟着太近，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影子。”平成似乎有些可惜，动了动脚尖。
明洛趁机拿过石桌上的一个果子给他。
“胡同奴打听了，做那种生意，特别的点在于，说是娘子年龄都偏小，最大不超过十八，小的八岁都有。”平成敏感地压低了声音。
这让明洛冷不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八岁？
雏妓？童妓？
简直令人发指。
“奴四下转悠了圈，本以为没什么突破口，结果听到两嬷嬷的对话，说是魏家老太公又发病了，这次不定要几岁的女孩子呢，真是命苦。”
“话具体没听清，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两嬷嬷走得很快，声音也轻，奴不敢打草惊蛇。”
平成一口气说完了，只低着脑袋。
“那条胡同，晚间辛苦你带我亲自去一趟。”明洛沉默了许久，她本意只想搞点阴私，大棒掺和胡萝卜地迫使魏家就范。
但显然，这已经到了考验良心的地步。
明显，魏老太公相信了一些邪门歪道，并仗着家大业大手里有钱，对年幼的少女下手。
说不准都不是为了那一哆嗦的事儿。
她有些恶寒。
搁现代，都有吃胎盘吃婴儿视处子血为药材以月经当圣水的神经病，何况是尚未开化的古代。
晚间临出门前，魏萍打发个半大少年郎来递信，简简单单一卷纸，明洛慢慢铺展开，神情纹丝不动。
看来她得加快进度了。
“看赏。顺带把萍娘子要的这篮子菜拿去。”明洛顺手抄起摆在墙角下的竹篮，递给对方。
半大少年诚惶诚恐，却死死捏住了两吊钱。
“回去转告萍娘子，我必按时赴约。衣裳我明日派人送去，或者你明日得空不？再来取衣裳？”明洛心念一动，打量着眼前的小子似笑非笑。
魏萍一家都是娘们，出门多少有些不便，能帮着她们和一个尚未长成的男丁搞好关系，无非举手之劳。
“可，可以的，娘子。”少年郎只慌张作揖，不过姿态有几分僵硬，显然对见外人颇为生疏。
“嗯。”
明洛目送对方离去，等连人影都瞧不见了，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有乌鸦嚣张都停在屋檐上方呱呱乱叫。
“宋医师。”
是裘三从城外赶回来了。
“我当你赶不及呢。”明洛挽起袖口，显然和以往清爽简约的女装打扮截然不同。
“你是准备去当贼？喊裘某当保镖？”裘三一眼被她的夜行衣吸引，虽然不是全然的黑色，但通身一个色儿，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哪能大材小用。”明洛检查完自己的准备，又打量其他几人的衣束穿着，务必做好基础工作。
“是怎么一劳永逸，我有了初步打算，打掉魏家，或者让其忙于内耗，没功夫来搭理咱们。”明洛说完又务实道，“最差情况，也要分离出魏家的一支，和咱们暗渡陈仓。”
可以分一杯羹给自己的合作伙伴，但前提是，对方不会反咬一口，抽冷子捅回来一刀。
“上中下三策俱全，娘子选了下策？”裘三挑眉笑道。
明洛白了他一眼，轻哼道：“真难听，什么下策。只有下策有能够操作的空间，其他两策，那得大官出手。”
“裘某本来和娘子合作，一直以为娘子能够仗势欺人，自以为抱上了何等结实的大腿。”裘三口吻随意，只是字里行间的意思昭然若揭。
明洛坦然道：“你高看我了。”
“是要去魏家？”裘三思索了半日，问出这样一句。
“去一条胡同。”
她其实很难想象这个时代的上海，光天化日下会有这么离谱的勾当，勾栏妓院她理解，毕竟生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