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
闻人语挂断电话不到三秒，秦刚的咆哮声就差点掀翻了办公室的天花板。
他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豹子，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老板！你不能去！那老王八蛋摆明了没安好心！什么家宴？我看是断头饭！”
“鸿门宴啊！你一个人去，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苏眉也站在一旁，秀气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闻总，从风险评估的角度看，这次会面的潜在风险远大于收益。我们已经赢了，现在要做的是稳固战果，没必要节外生枝。”
闻人语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像火，一个像冰的左膀右臂，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她端起桌上那杯凉透了的咖啡，轻轻晃了晃。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焦躁的秦刚和冷静的苏眉都安静了下来。
“商业上的战争，我们赢了。但郑国强这种人，他的根基，从来不全在商业上。”
她抬眼，目光扫过两人。
“他手里还有牌，一张我们看不见的牌。这张牌，他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出来，所以才要请我，去他的地盘。”
“他想让我知道，他输得起，也输不起。他想让我看看，他最后的獠牙，到底有多锋利。”
秦刚还是不服气：“那又怎么样？他有獠牙，我们有炮！我带人把他的老宅子围了！我看他敢动你一根汗毛！”
“然后呢？”闻人语反问，“然后让全京城的人都看我们新世界的笑话？说我们赢了牌桌，却输了人品？说我们跟旧时代的‘菜霸’，其实没什么两样？”
秦刚被问得哑口无言。
“去，是必须去的。”闻人ur语放下咖啡杯，站起身，语气不容置喙。
“这不仅是去赴一个饭局，更是去接收一个时代。”
“一个旧时代的霸主，在落幕前，总要有个体面的仪式。我去，就是给他这个仪式，也是去告诉他，新时代的规矩，由我来定。”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
“通知所有核心部门主管，十分钟后，小会议室开会。”
“赴宴之前，我们得先把家里这点事，安排明白。”
……
十分钟后，新世界集团临时总部最小，也最核心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秦刚，苏眉，还有负责技术、市场、后勤的几个骨干，当然，还有雷啸。
雷啸依然像一尊铁塔，坐在角落里，腰杆挺得笔直，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所有人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也都知道闻人语即将要去赴一场怎样的“家宴”。
会议室里的气氛，兴奋中带着一丝凝重，像大战胜利后，即将奔赴另一个未知战场的军营。
闻人语走进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没说任何关于郑家饭局的事，只是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了两个词。
“物流。”
“农业。”
她转过身，声音清脆。
“仗打完了，现在要开始分田地，建根据地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新世界集团将进行业务重组。正式成立两个独立运营的子公司。”
她用笔，重重地敲了敲白板上的两个词。
“新世界物流集团。”
“新世界农业发展集团。”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闻人语要将这次胜利中，最肥美，也最重要的两块蛋糕，彻底实体化，变成两艘即将启航的商业航母！
谁来当这两艘航母的舰长？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在彼此之间游移。
秦刚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苏眉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闻人语的目光，却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沉默如山的男人身上。
“雷啸。”
她轻轻喊了一声。
雷啸猛地一震，像是被点到名的士兵，瞬间站了起来。
“到！”
一个字，铿锵有力。
闻人语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这次商战，情报、安保、以及对郑家物流体系的渗透，你居功至伟。”
“我这个人，赏罚分明。”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整个会议室都瞬间安静下来的话。
“我任命你，同时担任新世界物流集团，与新世界农业发展集团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全权负责两大集团的组建与运营。”
“轰！”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像是炸开了一颗惊雷！
秦刚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苏眉的眼镜，都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
雷啸？
一个安保负责人，一个打手头子，去执掌两个即将成为行业巨无霸的新集团？
这……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点？
然而，闻人语的眼神，却无比认真。
她看着雷啸那张因为震惊而微微有些僵硬的脸，声音变得郑重。
“雷啸，以前，你为我守护人身安全。”
“从今天起，我把集团的两条大动脉，交给你守护。”
“你，敢接吗？”
雷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闻人语，看着那双清澈而又充满了信任的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从一个落魄的退伍兵，被这个女人一步步提拔到今天。
他想起了在无数个危险的瞬间，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是如何挡在所有人身前。
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并拢双脚，对着闻人ur语，行了一个标准到极致的军礼。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却又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力量。
“保证完成任务！”
……
会议结束，雷啸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脚底下还有点飘。
他还是雷啸，但好像又不是以前那个雷啸了。
“我操！老雷！不，雷董！”
秦刚从后面追上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你他妈真是一步登天了啊！以后见了你，我是不是得先鞠躬啊？”
秦刚的语气里，有羡慕，有调侃，但没有一丝嫉妒。
雷啸转过头，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地挤出一丝笑容。
“叫我老雷就行。”
“那哪儿行！”秦刚勾住他的脖子，嘿嘿直笑，“以后我可得抱紧您这条大腿！雷董，晚上有没有空？弟弟我请你喝酒啊？”
“没空。”雷啸摇了摇头，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老板把活儿交给我了，我现在就得去干。”
他挣开秦刚，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他知道，闻人语的任命，看似疯狂，实则精准。
物流和农业，这两个板块，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精通商业的经理人，而是一个能镇得住场子，能用铁腕手段，将那些新收编过来的，三教九流的势力，彻底整合到一起的“将军”。
而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天下午，雷啸就带着一份刚刚拟好的合作名单，出现在了京城南郊的一家小酒馆里。
酒馆很破，叫“老路口”。
他要见的人，更“破”。
一个在京城运输线上跑了一辈子，外号叫“路爷”的老头子。
路爷六十多岁，干瘦干瘦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上全是老茧，但一双眼睛，却精明得像鹰。
京城地上跑的，无论是大车队还是小板车，没一个不卖他面子。
“雷董，年轻有为啊。”
路爷端起一杯二锅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雷啸，一口就把杯中酒干了。
雷啸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
“路爷，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出山，帮我整合一下南城的运输路线。规矩，按我们的新规矩来。利润，我给您留足。”
路爷夹了口花生米，慢慢悠悠地嚼着，半晌才开口。
“雷董，你这摊子，铺得很大。”
“是很大。”雷啸点头。
“大，是好事。”路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可这京城的路啊，不止地上这些。”
雷啸的眼神一凝。
“路爷，您这话什么意思？”
路爷端着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他压低了声音，凑了过来。
“有些路，在地下，看不见，摸不着。”
“走错了，是要命的。”
雷啸的心，猛地一沉。
他听出了路爷话里的意思。
路爷看着雷啸瞬间变得警惕的脸，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郑国强，他厉害。但他在这条道上，也只能算个后辈。”
“几十年前，这京城的货运，不姓郑。”
路爷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那时候，道上的人都叫他，‘活阎王’。”
说到这个名字，路爷的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恐惧。
“后来，‘活阎王’一夜之间就消失了，郑国强才慢慢起来的。”
“雷董，你现在把姓郑的给掀了，你以为，这路就是你的了？”
路爷抬起头，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雷啸。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那个‘活阎王’，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