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璐？”
高育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梁璐。
他当然知道梁璐。
妻子的闺蜜，更是汉东省政法系书记，梁群峰的独女。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祁同伟，脑子里那根弦瞬间绷紧了。
“梁璐是梁书记的女儿，是慧芬的好朋友。同伟，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育良的声音沉了下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尤其是在学校里。”
祁同伟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警告，反而逼近一步。
“梁璐，快出事了。”
他顿了顿，看着高育良瞬间变化的脸色，才缓缓吐出后半句。
“她那个叫王斌的男朋友，在外面，养了不止一个。”
高育良的脑子嗡的一声。
王斌？
那个省内知名企业家的儿子，每次见到自己都恭恭敬敬喊着“高老师”，人前人后都对梁璐百依百顺的年轻人？
这怎么可能！
“荒唐！”
他一拍桌子，虽然没用多大力气，但姿态已经摆足了。
“同伟！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是从哪听来的？这不仅是诽谤，更是要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一辈子！”
他心里却在疯狂盘算。
祁同伟决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如果这是真的……那梁群峰的怒火，足以烧掉半个京州商界。
“老师，您先别急。”
祁同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份镇定，本身就带着一种强大的说服力。
“是真是假，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我现在想跟您探讨的，不是这件事的真伪。”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老师，“而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高育良没说话。
他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才发现杯中的茶水早已冰凉。
他喉结滚动，将那口凉茶咽下，却压不住心底升腾起的那股燥热。
他知道，祁同伟这个学生的心智，缜密得让他这个做老师的都感到心惊。
“意味着一个机会。”
祁同伟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在高育良的耳边盘旋。
“一个天大的，能让您摆脱现在所有困境的机会。”
“您想，梁璐是什么人？她是梁群峰书记唯一的掌上明珠。她如果受了这种天大的委屈，以梁书记的脾气和能量，他会怎么做？”
“那个叫王斌的男人，他背后的家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将被连根拔起，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但这些，只是风暴过后的结果。”
祁同伟的身体微微前倾。
“所以，我们不能等风暴来了再动。”
祁同伟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们要做的，是在第一滴雨落下之前，就把伞，亲手送到梁书记的手里。”
他的思路，清晰得令人胆寒。
“梁璐此刻，十有八九，还被蒙在鼓里。如果我们能抢在所有人之前，用一种最体面、最稳妥的方式，将这个残酷的真相揭开。那么，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是谁？”
“你吴老师？”高育良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
祁同伟果断摇头。
“吴老师不行。她是梁璐最好的朋友，这个身份，此刻反而是最大的阻碍。由她去说，太过直接，也太过残忍。”
“在梁璐最脆弱的时候，任何来自闺蜜的‘提醒’，都有可能被解读为看笑话，甚至是落井下石。这会毁了她们的友谊。”
“那谁去？”
“您去。”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一字一顿。
“我？”
高育良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被这个学生牵着鼻子走。
“对，就是您。”
祁同伟的眼神亮得惊人。
“您的身份，是长辈，是系里的领导，由您出面，在某个‘偶然’的机会下，‘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然后，您完全是出于对下属的爱护，去善意地提醒她。”
“这个身份，无懈可击，师出有名！”
“当您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吴老师再以闺蜜的身份，第一时间冲过去，安慰她，陪伴她，帮她痛骂那个渣男。你们夫妻二人，一个扮演着理性的、保护者的角色，一个扮演着感性的、分担痛苦的角色。”
“既帮助梁璐看清了真相，又最大限度地维护了她的尊严，还用行动证明了你们才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高老师，您告诉我，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梁璐会怎么感激你们？梁书记，又会怎么看待您这位，在他女儿人生最灰暗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领导？”
一番话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高育良呆坐在那把熟悉的藤椅上，一动不动。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这才叫权术！
这哪里是学生，这分明就是一个从千年官场里爬出来的妖孽！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甚至还有些……兴奋。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为我谋划这么多，图什么？”
他不信，他不信祁同伟费尽心机，为自己铺就一条青云之路，会是毫无所求的。
“我图什么？”
祁同伟笑了。
这一次，那笑容里不再有算计和锋芒，反而显得干净、纯粹，像一个真正的学生面对自己尊敬的师长。
“高老师，您是我的恩师。”
“学生为老师的前程计，为老师分忧解难，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这就够了。”
高育良看着他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又看了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祁同伟说的是场面话。
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也最虚伪的场面话。
但他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资格和勇气。
因为祁同伟给他画出的这张蓝图，太诱人了。
那通往权力中枢的阶梯，散发着让他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好。”
一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他半生的不甘和此刻全部的决断。
“需要我做什么？”
祁同伟笑了，那笑容纯粹，干净，像极了一个尊敬老师的好学生。
“老师，您什么都不用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轻轻放在高育良面前的桌上。
“您只需要，在明天下午三点，‘恰好’路过这个地方就行了。”
“剩下的，您亲眼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