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中将那句话，声音不大。
但在死寂的小树林里，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国家的人？
这几个字，瞬间压垮了小虎哥和张猛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是在社会底层刀口舔血、摸爬滚打出来的混子，见识过权势，也懂得敬畏。
可他们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想象力，都无法勾勒出眼前这幅画面的分量。
一个军区副司令员。
中将。
为了一个大一新生，深夜，亲自驱车来到这里。
然后，他说。
这个学生，是国家的人。
小虎哥的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
然后，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
“噗通。”
一声闷响，他跪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那群小弟，根本不需要命令，身体的本能快于思维，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
然后，没人敢抬头，没人敢喘一口大气，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
张猛的脸，面如死灰。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什么硬茬子。
他一脚踢向的，是珠穆朗玛峰。
赵刚的视线，没有在这些跪倒的蝼蚁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他的目光转向身侧的李牧，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处理干净。”
四个字，决定了这群人未来的命运。
“是！首长！”
吼声中气十足。
他猛然转身，扫视着地上那群抖成一团的人。
“全部带走！”
“是！”
命令一下，几个士兵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他们冲上去，没有喝骂，没有推搡，只是精准而高效地扣住手臂，反剪，动作行云流水。
小虎哥那伙人，被两个士兵一组，直接拖向了越野车。
他们的身体在草地上、石子路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却没有一个人敢挣扎，敢出声。
张猛被两个士兵从地上架起，双臂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崩溃。
恐惧的潮水淹没了理智，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嘶吼起来。
“首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知道！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过我！”
赵刚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仿佛那撕心裂肺的求饶，只是一阵无意义的风声。
很快，小树林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刺眼的车灯熄灭，引擎的轰鸣远去，只剩下虫鸣和夜风。
赵刚这才回过头，看向祁同伟。
他脸上那股威严，瞬间消散，化作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祁同伟同学，没吓到吧？”
祁同伟摇了摇头。
他对着赵刚，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首长。”
他不是在感谢赵刚的解围。
他是在感谢这份看重。
赵刚的出现，绝非偶然。
从他在档案室里，写下那份计划书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已经被“挂了号”。
这是一种来自国家层面的，无形的秘密保护。
“不用谢我。”
赵刚摆了摆手，示意他直起身，“我们不能让有心为国做事的人，流汗之后，还要再受这种委屈。”
他看着祁同伟，眼神里的欣赏和满意，再也不加掩饰。
“怎么样？”
赵刚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强大的感染力。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汉东军区？”
“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签发特招入伍令！”
他伸出一根手指。
“直接授衔，中尉！”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加重了砝码。
“不，上尉军衔！”
“我让你直接进入我们军区最精锐的‘翼虎’特种大队！”
赵刚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重磅炸弹，在旁边李牧的耳中炸开。
特招入伍！
直接授上尉衔！
进入“翼虎”！
李牧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机遇！
他李牧，军人世家出身，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历经数次生死考验，到今天，也仅仅是一个上尉。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个大一新生，只要点一下头，就能瞬间一步登天。
直接与他平起平坐！
李牧的眼神里，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羡慕，甚至是一丝嫉妒。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怀揣热血的男儿，能够拒绝这种来自军旅的、至高无上的诱惑。
然而，祁同伟的回答，再一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谢谢首长的厚爱。”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坚定。
“但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赵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眉头第一次紧紧皱起。
他无法理解。
这个年轻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拒绝而生。
拒绝华清大学的橄榄枝，拒绝科学院的邀请。
现在，又拒绝了军区副司令员亲自许诺的前程。
他到底想要什么？
“报告首长。”
祁同伟的身姿，在月光下站得笔直。
“我认为，军功，应该是在战场上，用敌人的鲜血和自己的生命去换来的。”
“而不是靠领导的一纸特批。”
“如果我想成为一名军人，我会通过最正规的渠道，考入军校，或者从一个最普通的列兵做起。”
他的话，没有慷慨激昂的语调，却掷地有声。
赵刚看着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他从这个少年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东西。
一种近乎偏执的骄傲和深入骨髓的自尊。
那是一种不屑于走任何捷径，发誓要用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打下一片天地的强大信念。
良久，赵刚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得林间的树叶都簌簌作响。
“好！”
“有志气！”
他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祁同伟的肩膀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更高层次的赞许和期待。
“小子，好样的。”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
转身走向了另外一辆刚刚驶来的越野车。
李牧紧跟在他身后。
上车前，他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依旧站得笔直的少年。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敬佩。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同龄人，产生这种发自内心的情绪。
这个状元郎，和他见过的所有所谓的天才，都不一样。
那看似单薄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无比强大的灵魂。
……
赵刚的这次出手，其后续引发的震荡，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它像一阵无声的飓风。
一夜之间，就将盘踞在汉东大学周围的所有潜在威胁，连根拔起，吹得烟消云散。
关于小虎哥和张猛的下场，很快就以各种版本的流言，在校园里传开。
据说，那个在道上颇有些名气的小虎哥，被连夜突审，牵扯出涉黑、故意伤害、敲诈勒索等多项重罪，数罪并罚，直接被判了二十年。
而张猛，则被汉东大学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开除学籍，档案上被记下了永不磨灭的污点，遣返回了老家。
自此以后，校园内外，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在明面上，找祁同伟的麻烦。
钱斌和李瑞那伙人，也彻底偃旗息鼓。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他们曾经试图打压的贫困生，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级别能够触碰的存在。
人家背后站着的，是军区里真正的擎天巨擘。
祁同伟的生活，表面上，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上课，下课，去图书馆。
但他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赵刚中将的出现，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橄榄枝，让他原本清晰无比的计划，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动摇。
去当兵？
这的确是一条路。
一条可以让他快速掌握实力，并且建立赫赫功勋的捷径。
可是，这与他重生的初衷，似乎又有些背离。
他这一世，要的，是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
是要成为那个站在棋盘外，制定规则的人。
而在军队这个纪律严明的庞大体系里，他即便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先知，做到最好，最多，也只能成为一把最锋利，最致命的尖刀。
但刀，终究是要握在别人手里的。
就在他犹豫不决，反复推演着未来各种可能性的时候。
一件事的发生，让他瞬间下定了决心。
也让他找到了那个真正能够搅动未来汉东风云的，最关键的支点。
或者说，一个人。
他的恩师，汉东大学政法系主任，高育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