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石屋屋顶的声响,像无数面鼓在擂动,檐角垂下的水流,劈头盖脸浇在门楣上。
我扒着珊瑚窗棂往外看,闪电撕裂夜空的刹那,看见两头棕熊正用肩胛撞着西墙。
它们毛发上的雨水甩在石壁上,溅起的泥点混着血沫——那是前日被铁矛划伤的旧伤。
詹妮弗突然拽住我手腕,她的指甲掐进我皮肉:“听,墙缝在响!”
石屋地基传来沉闷的“咔嚓”声,像冰面开裂。
沈离歌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喉结滚动着数:“第三下了,这面墙是用碎花岗岩砌的……”
话音未落,整面墙突然向内鼓胀,拳头大的石块簌簌掉落,最大的一块砸在火塘边,溅起的火星烫穿了詹妮弗的狼皮裙。
裂缝里立刻伸进来一只毛茸茸的熊掌,黑指甲刮过石棱,在我们眼前划出五道白印。
“后退!”沈离歌吼着把我推开,熊掌擦着我鼻尖扫过,带起的腥风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那熊掌足有磨盘大,掌心的肉垫上嵌着碎龟甲——以前它们靠吃龟卵饱腹,现在却把我们当成了移动的肉靶。
詹妮弗退到火塘边时,绊倒了盐罐。
我们见机,操起一把雪白的盐粒,洒在熊掌的伤口上。
它吃痛般嘶吼,震得石屋梁木上的苔藓都在掉。
“这样下去墙会塌!”沈离歌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绝望,他用尽全力将铁矛抵住不断扩大的裂缝,但那只熊掌的力量实在太大,矛尖在熊掌的拍击下竟然弯曲了。
我紧紧盯着火塘里跃动的火苗,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三天之前,我们在炼铁矿时,烧红的铁条能够轻易地将湿木烫出青烟。
“把矛插进火里!”我嘶吼着,一脚踢开了挡路的陶罐,然后冲向火塘。
詹妮弗显然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她迅速抓起两根铁矛,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捅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火里。当矛尖接触到炽热的炭块时,发出了“滋啦”的声音,伴随着油烟一起腾空而起。
就在这时,熊的第二掌又伸了进来,这一次它的目标直接指向了沈离歌的脖颈。
我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刚烧红的铁刀,刀身在闪电的映照下泛着橘红色的光芒。我挥动铁刀,带起的热浪如同一股灼热的旋风,灼得我的脸颊生疼。
“呼”的一声,刀风如同一道闪电般擦过熊掌,那只熊似乎真的听到了刀刃撕裂空气的声响,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它猛地缩回了熊掌,只在石缝里留下了半片带血的掌毛。
詹妮弗见状,连忙将烧红的铁矛递了过来,矛尖还在不停地滴着火星,仿佛在向那只熊示威:“看它怕不怕这个!”
另一头熊突然绕到石屋正面,它后腿站立时足有两人高,圆溜溜的眼睛透过门缝盯着我们,黑鼻子里喷出的白气在雨幕中凝成雾。
我握紧铁矛往前一步,矛尖的红光映在它瞳孔里。
却见它非但没退,反而咧嘴露出黄牙——我们越把铁矛举高,它喉咙里的低吼就越兴奋,仿佛在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快感。
沈离歌突然拽住我:“它在引我们分神!”
话音未落,身后的西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两头熊竟同时发力,一头撞墙,一头撞门,石屋像风浪里的船般剧烈摇晃。
我听见詹妮弗尖叫时,木门的横木“崩”地断裂,两扇门板被撞得粉碎,木屑混着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那头立着的大熊,它前掌落地时震得地面龟裂,腥膻味瞬间灌满整个石屋。
“行动!”我喊出的同时,三人呈三角站位举矛前刺。
沈离歌的矛尖扎进胸肩,却被厚厚的脂肪弹开;
詹妮弗的矛刺中熊腿,却只划开道血口。
最恐怖的是那头撞墙的熊。
它从裂缝里挤进来,前爪直接拍向火塘,滚烫的炭块溅在我小腿上,燎起的皮肉味混着熊油味直冲鼻腔。
大熊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沈离歌,我情急之下把烧红的铁矛捅进它嘴里,矛尖戳中上颚的瞬间,响起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熊痛得甩头,铁矛被它咬断半截,断口处的火星溅进它眼窝。
它疯狂甩动脑袋时,撞塌了半边石墙,暴雨裹挟着泥沙灌进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詹妮弗突然抓住我的手:“狼!狼群从裂缝进来了!”
借着闪电,我看见至少七只饿狼从墙缝钻进来,它们绿莹莹的眼睛盯着我们腿上的伤口,涎水顺着嘴角滴在燃烧的炭块上。
两头熊虽身负重伤,却如两座坚不可摧的山岳,用身躯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它们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呼噜”声,犹如闷雷滚滚,又似战鼓擂动,仿佛在向狼群宣告着自己的领地主权。
沈离歌将半截铁矛递到我手中,自己则如矫健的猎豹般捡起地上的铁刀,鲜血从他额角汩汩流出,如点点红梅滴落在斧刃上:“背靠背,守着火塘!”
一头公狼如离弦之箭般突然低嚎着扑来,我手中的短矛如毒蛇出洞,准确地戳中它的胸口,然而它却如饿虎扑食般死死咬住矛杆,将我甩飞出去。
詹妮弗瞅准时机,将那烧得通红的铁矛如闪电般戳进狼腹。
狼的惨叫声如夜枭啼鸣,响彻整个石屋,它在剧痛中如无头苍蝇般撞向熊腿,惹得那头瞎了一只眼的熊怒发冲冠,如狂风暴雨般挥掌将狼拍成一滩肉泥。
鲜血如喷泉般溅在我脸上,温热而粘稠,让我不禁想起海龟产卵时那包裹着生命的白膜——然而此时此刻,生命的消逝只剩下浓烈的腥气和凄厉的惨叫。
石屋的横梁在暴雨和兽撞的双重夹击下开始摇摇欲坠,犹如风中残烛,一块石板如陨石般砸在火塘边,迸起的火星如点点流萤,点燃了墙角的海草堆。
熊熊烈火中,两头熊如两颗燃烧的流星,突然同时冲锋,一头如饿虎扑食般朝我猛扑过来,一头如蛮牛冲撞般撞向沈离歌。
我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就在这时,詹妮弗如女战神一般,将整捆烧红的铁矛如箭雨般掷向熊群。
铁矛扎进熊背的声响如九天惊雷,震耳欲聋,它们在剧痛中如惊弓之鸟般转身,却撞塌了最后一道石墙。
暴雨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吞噬了整个石屋,我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气浪掀翻在地,恍惚间看见沈离歌如钢铁巨人般紧紧抓着我的手,往崖边奋力拖拽。
身后传来熊吼与狼嚎交织的巨响,如地狱的交响曲,还有燃烧的木头倒塌的轰鸣,如末日的丧钟。
当我如蹒跚学步的孩童般跌跌撞撞爬上崖顶时,回头望去,石屋已被熊熊烈焰吞噬,化作一片火海。
火光中,两头熊和狼群在烈焰中如恶鬼般撕咬翻滚,那场景犹如一幅被血与火揉碎的地狱画卷,触目惊心。
而我们三人,如被抽去了筋骨的木偶,浑身是伤地瘫倒在暴雨中,听着身后传来的最后一声熊吼。
那声音如泣如诉,仿佛是对生命的哀叹,渐渐被海浪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