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清音因找到山河社稷图而稍显激动的情绪，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她骇然转身，看着从阴影中缓步走出的凌霄，他依旧是那副俊朗疏阔的模样，月白长衫纤尘不染，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在此偶遇。但他手中把玩的那枚残月腰牌，以及那双不再掩饰、带着审视与算计的眼眸，都明白无误地昭示着他绝非表面那般光风霁月。
“凌……凌少侠？”林清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祭坛边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微颤，“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金陵……”
“追查线索？”凌霄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问话，他踱步上前，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祭坛上那卷灵光氤氲的图卷，最终定格在林清音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上，“林姑娘，或者说……前朝永嘉皇帝的遗孤，清音公主。寻找山河社稷图，追查身世真相，这么大的事情，我青云剑宗，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他承认了！他不仅知道她的身份，更直言不讳地道出了青云剑宗对此事的介入！
林清音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许多。青云别院的庇护，玄诚真人的指点，恐怕都并非单纯的侠义之心，而是早有图谋！那枚出现在遇袭弟子身上的残月腰牌……难道也是……
“残月腰牌……是你的人？”林清音握紧了拳，指尖冰凉。
“聪明。”凌霄赞赏地点了点头，语气依旧从容，“‘残月’，不过是我们为了方便行事，暂时借用的一个代号而已。至于它的真正含义，日后你或许会知道。”他目光扫过林清音戒备的神情，以及她胸前那枚仍在散发柔和月华的平安扣，眼中闪过一丝热切，“果然，唯有身负前朝皇室最纯净血脉之人，才能真正引动这‘龙宫’的月华禁制，成为开启最终之门的‘阴钥’。玄诚师叔的推断，分毫不差。”
石窟入口处，激烈的厮杀声隐约传来，如同为这地底石室内的对峙奏响的背景乐章。林清音心急如焚，沈墨还在上面浴血奋战，生死未卜！
“你究竟想怎样？”林清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若要山河社稷图，尽管拿去。请让开，我要去帮沈大哥。”
“沈墨？”凌霄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那位身负‘守夜人’传承的沈家余孽？他确实是个麻烦，也是个……不错的棋子。不过现在，他的价值，恐怕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棋子？林清音心中一寒。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卷入了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之中！青云剑宗，或者说以凌霄为代表的这股势力，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让开！”林清音不再与他多言，体内那股温凉的内力再次流转，她不能被困在这里，沈墨需要她！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凌霄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速度之快，远超之前在演武场展现出的实力！
“公主殿下何必心急？”凌霄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枚与林清音平安扣材质相似、但雕刻着残月纹样的白色玉佩，正静静躺在他手中，散发出与平安扣同源、却更加凝练的月白光华。“没有我这‘引月珏’稳定通道，你就算上去，也只会触发更多禁制，到时候，不仅帮不了他，反而会害死他。”
他晃了晃手中的玉佩：“况且，你以为上面那些人，真的能奈何得了玄诚师叔暗中布下的后手吗？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林清音看着他手中的“引月珏”，又感受了一下周身似乎被无形力场笼罩的空间，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强行突破。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与愤怒，冷冷地看着凌霄：“你想聊什么？”
“聊一聊你的命运，公主殿下。”凌霄收起戏谑，神色变得认真了几分，但那双眼睛里的算计却丝毫未减，“前朝覆灭已数十载，朱明江山看似稳固，实则内忧外患，气数将尽。你身为前朝正统血脉，身系复国希望与这关乎龙脉气运的山河社稷图，难道就甘心永远隐姓埋名，做一个漂泊江湖的医者？或者，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自身难保、血仇未报的‘守夜人’后裔身上？”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林清音的心上。身世是她一直试图逃避的阴影，复国更是她从未想过的沉重责任。
“我对复国没有兴趣。”林清音语气坚定，“我只想查明身世，过平静的生活。”
“平静？”凌霄嗤笑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从你血脉觉醒，引动这‘龙宫’禁制开始，你就已经失去了选择平静的权利。幽冥殿、五仙教，还有朝中那些嗅到味道的鬣狗，他们会放过你吗？唯有力量，才能带来真正的平静。”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清音：“与我合作。青云剑宗可以为你提供庇护，助你整合前朝遗留的势力，拿回属于你的一切。这山河社稷图，本就是前朝之物，理应由你掌控。我们可以帮你解开其中的秘密，重振山河！”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仿佛为她铺开了一条通往权力与复仇的康庄大道。
然而，林清音却从他的眼中，只看到了对权力的渴望和对山河社稷图志在必得的贪婪。所谓的帮助她，不过是利用她这“钥匙”的身份和正统血脉的名义罢了。
“那沈大哥呢？”林清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凌霄眼神微冷：“沈墨的身份太过敏感，‘守夜人’的传承更是许多人不愿提及的禁忌。他若识趣，交出惊蛰指的修炼法门，或许可以留他一命，囚禁终身。若他不识抬举……”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已说明一切。
林清音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缓缓摇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会与你们合作。更不会，让你们伤害沈大哥。”
就在林清音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和落水声，石窟入口处的厮杀声，骤然停止了！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墨怎么样了？！林清音心中大急，再也顾不得许多，试图强行冲开凌霄的阻拦！
然而，凌霄只是淡淡地瞥了入口方向一眼，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看来，上面的麻烦已经解决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试图运功的林清音，“公主殿下，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你虽血脉特殊，但武功修为尚浅，不是我的对手。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通往入口的玉石阶梯上，一个踉跄却坚定无比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下来。
是沈墨！
他浑身浴血，玄色衣袍已被染成深褐，左臂的绷带不知何时已然断裂，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下，在玉石阶梯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血花。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而混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但，他依旧站着！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着幽冷火焰的寒潭，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在凌霄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杀意与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
在他的身后，跟着同样浑身挂彩、气喘吁吁的萧月如，她手中的银鞭也染满了血迹，看向凌霄的眼神充满了惊怒与不解。
“凌……霄！”沈墨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沫，“果然……是你！”
他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也明白了凌霄的真正立场。
凌霄看着如同血人般却煞气冲天的沈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但随即又化为冰冷的嘲讽：“没想到，你命这么硬，居然还能撑到这里。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沈墨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的目光越过凌霄，落在了祭坛旁、安然无恙却满脸焦急与泪痕的林清音身上。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眼中那滔天的杀意，似乎微微柔和了一瞬。
“清音……没事就好。”他扯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猛地咳嗽起来，咳出大口的鲜血。
“沈大哥！”林清音心如刀割，泪水夺眶而出。
沈墨用软剑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抬起血红的眼睛，再次看向凌霄，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开始在他身上凝聚。
“想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凌霄看着明明已是油尽灯枯，却依旧如同受伤孤狼般守护在林清音身前的沈墨，眉头微微皱起，他缓缓抬起了手，掌心内力凝聚。
“既然你执意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地底石室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然而，就在这最终对决一触即发之际——
“嗡……”
祭坛之上，那卷一直静静躺着的山河社稷图，仿佛受到了某种气机的牵引，突然自行缓缓悬浮了起来！图卷表面灵光大盛，其上的山川河流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开始流转不息！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承载了整个神州气运的磅礴威压，骤然降临，笼罩了整个石室！
与此同时，林清音胸前的平安扣，凌霄手中的引月珏，以及沈墨怀中那半块一直贴身佩戴的残玉，竟同时产生了共鸣，散发出不同色泽却同样强烈的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准备动手的凌霄，都猝然变色！
山河社稷图，为何会自行异动？
这三件似乎毫不相干的物品，为何会产生共鸣？
沈墨那半块残玉，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