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县鬼子临时师团部，墙上悬挂的地图被红蓝铅笔标注得密密麻麻。
关东军88师团，师团长中村正雄，正背着手站在地图前，他身后的参谋们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刘川……”中村终于开口：“一个从太岳山区闯过来的八路指挥官，短短时间内，竟能在山东鲁西南搅动如此风云，土桥一次司令官阁下，还有之前的坂本师团长，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
一名大佐参谋上前一步，恭敬地递上一份卷宗：“师团长阁下，这是情报部门能收集到的关于刘川的所有资料，此人用兵诡诈多变，尤其擅长运动战和伏击，从山西的苍云岭战役横空出世之后，他指挥的部队，行动如风，攻击如火，往往能在局部形成绝对优势，吃掉我军一部后迅速转移，让我军重拳屡屡落空。”
中村接过卷宗，并没有立刻翻开：“诡诈？运动？哼，不过是利用了复杂的地形和咱们之前指挥上的迟钝与傲慢。”他转身目光扫过一众参谋：“不要为失败找借口，我们要做的，是研究他，找到他的思维模式，然后碾碎他，”
他走到地图前点向鲁西南和鲁中南山区：“看，他最初的根据地在这里，山区这是他起家的本钱，易守难攻，但他没有困守山区，而是迅速向平原扩张，攻占菏泽、济宁、聊城，这说明什么？”
参谋们面面相觑。一名中佐试探着回答：“说明他野心很大，不满足于偏安一隅？”
“愚蠢，”中村冷喝：“这说明他深谙‘攻势防御’的精髓，将战场推向敌方区域，扩大自己的战略纵深和资源获取地，同时这也是在调动我们，让我们跟着他的节奏走，”
他又从几个交战地点划过：“马家堡、馆陶、青石岭、黄家洼……你们发现没有？这些战斗，几乎都不是在我们选择的预设阵地上进行的，要么是他主动设伏，要么是他围点打援，要么是他利用我们分兵进剿的机会，集中兵力打我们的突出部，”
中村的语气越来越快，带着一种兴奋：“他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总是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布网。他的战术核心，我总结为两点：一，绝对的机动性，善于长途奔袭和隐蔽转移；二，对战场信息的高度敏感和利用，总能找到我们最薄弱的一环，然后一击致命，”
他深吸一口气：“对付这样的对手，常规的拉网扫荡、步步为营，效果有限，他会轻易跳出我们的包围圈，甚至反过来咬我们一口，我们必须改变策略，”
“请师团长阁下明示，”参谋们齐声道。
“我们要比他更快，更狠，更出人意料，”中村一拳砸在地图上刘川军区总部可能所在的聊城区域：“他不是善于运动吗？我们就用更强的机动力量，直插他的心脏，他不是善于寻找弱点吗？我们就让自己没有明显的弱点，或者制造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弱点’，引他来攻，”
“狩虎部队的失败，在于过于突出，成了孤军深入。我们‘骷髅’师团，不能重蹈覆辙，我们要发挥整体优势，步、坦、炮、空协同推进，稳步压缩他的活动空间，同时，组建一支快速突击集群，由我亲自指挥，随时准备在他露出破绽时，给予致命一击，”
中村的脸上露出残酷的笑意：“刘川不是喜欢‘运动战’吗？这次我就让他看看，在绝对的实力和精密的算计面前，他那点诡计，能玩出什么花样，命令部队，加紧熟悉地形，补充物资，进行针对性演练，我要在半个月内，看到一支能彻底碾碎山东八路的铁拳，”
与此同时山东军区，气氛同样紧张而有序，刘川的指挥部里，聂政委、许友、王安，以及刚刚从兵工厂赶回来的李师傅都在。
“司令员，这是兵工厂这个月的产量报表。”李师傅脸上带着疲惫：“复装子弹比上个月增加了三成，手榴弹能保证每个战士至少五颗。最重要的是，60迫击炮炮弹，我们试生产了五十发，经过检验，合格四十二发，虽然产量还低，但这是个零的突破，”
刘川接过报表，仔细看着，脸上露出笑容：“好，李师傅，辛苦了，告诉兵工厂的同志们，你们立了大功，这四十二发炮弹，比缴获四百二十发还让我高兴，”
聂政委感慨道：“有了自己造的炮弹，咱们的腰杆子就更硬了。不过，司令员，鬼子那边也没闲着，根据地下同志冒死送出来的情报，沧县的那个中村正雄，可不是土桥一次那种货色。关东军精锐，作风强硬，战术刁钻，正在加紧研究我们的战法。”
许友哼了一声：“研究？让他研究去，咱们打仗，靠的是脑子灵活，靠的是战士们不怕死，他还能把咱们的魂研究去不成？”
参谋长王安摇摇头：“老许，不能大意，这个中村，确实是个劲敌，他从我们过去的战例中，很可能已经摸到了一些规律。比如，我们擅长利用地形设伏，擅长围点打援，擅长长途奔袭。他必然会针对这些进行防范。”
刘川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地图前，这张地图比中村的那张更为详尽，上面不仅标注了敌我态势，还有密密麻麻的村庄、小路、河流甚至土坎的标记。
“参谋长说得对。”刘川沉声道：“中村正雄不是来旅游的，他是岗村宁次派来要我们命的刀子，我们必须重视这个对手，他研究我们，我们更要研究他，”
他指着沧县方向：“‘骷髅’师团，装备精良，官兵训练有素，尤其擅长正面强攻和装甲突击，这是他们的长处，也是他们的惯性思维。他们自恃强大，很可能寻求与我们主力决战，企图一举定乾坤。”
“那我们怎么办？避其锋芒？”聂政委问。
“不全是。”刘川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既要避其锋芒，也要击其惰归，他不是想决战吗？我们偏不轻易给他机会。我们要把根据地变成一个大泥潭，让他每前进一步都困难重重，消耗他的锐气和物资。”
他详细解释道：“命令各旅，依托根据地内的村镇、山地、河道，构建多层次、大纵深的防御体系。不是要死守，而是要以空间换时间，用无数个小型的阻击、骚扰、伏击，疲惫敌人，摸清敌人的战术特点和薄弱环节。同时，我们的主力部队在根据地内线灵活机动，随时准备抓住敌人冒进、分散或补给困难的机会，集中优势兵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许友一拍大腿：“对，就跟遛狗一样，牵着他鼻子走，等他累得吐舌头了，再回头狠狠揍他，”
刘川笑了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更复杂。我们要充分发挥群众优势，让每一个村庄都成为我们的眼睛和耳朵，让敌人变成聋子瞎子。我们的骑兵旅、侦察营，严密监视敌军动向，我们的新编各旅，要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完成战术磨合和演练，特别是步炮协同和反坦克战术，”
他看向王安：“参谋长，动员大会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安答道：“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在总部大操场召开全军区营以上干部动员大会，各旅主要干部都会参加。”
“好，”刘川目光坚定：“这次大会，不仅要鼓舞士气，更要把我们应对‘消灭’计划的总体思路和具体要求，传达给每一个指挥员，要让大家都明白，我们面临的是一场空前艰苦的战役，但也是一场我们必须打赢、也一定能打赢的战役，”
第二天，聊城大操场，黑压压坐满了身穿灰布军装的干部们。虽然人数众多，但会场秩序井然，只有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
刘川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孔。他没有拿讲稿，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全场：
“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就为一件事：鬼子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岗村宁次，给他那个专门用来对付咱们山东军区的‘消灭’计划，找来了一个急先锋——关东军‘骷髅’师团，师团长叫中村正雄，”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很快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川身上。
“我知道，有人可能会想，关东军，鬼子精锐，装备好，火力强，不好打。”刘川话锋一转：“但是，同志们，我们山东军区，是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我们干掉了木村联队，吃掉了混成第五旅团，全歼了第32师团，打退了‘狩虎’部队，什么样的硬仗、恶仗我们没打过？什么样的精锐我们没碰过？”
“他中村正雄是钢刀，老子们就是专啃硬骨头的铁齿铜牙，他想一口吃掉我们，我们就崩掉他满嘴牙，”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刘川抬手压下声浪，语气变得严肃：“但是，光有决心不够，我们要有策略，有方法，对付这个中村，我们不能硬碰硬，要跟他斗智斗勇，”
他详细阐述了之前与聂政委等人商定的“泥潭”战术和“旋风”反击相结合的整体思路，强调了群众工作、情报侦察、机动灵活的重要性。
“……总之一句话，他要速决，我们要持久，他要决战，我们要游击，他要显示他的钢铁威力，我们就让他陷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等到他疲惫不堪、漏洞百出的时候，就是我们挥出拳头，打他一个歼灭战的时候，”
刘川的声音铿锵有力：“同志们，山东根据地，是我们用鲜血和生命建立起来的，绝不允许鬼子践踏，总部和延安的首长们在看着我们，山东三千万父老乡亲在盼着我们，这一仗，关系到山东抗日大局的成败，我们有没有信心？”
“有，”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天动地。
“好，”刘川大手一挥：“回去告诉每一个战士，子弹上膛，刺刀磨亮，准备战斗，我们要让中村正雄和他的‘骷髅’师团明白，山东，是他们永远啃不动的硬骨头，更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动员大会结束了，但一股更加凝练、更加炽热的战斗激情在干部们心中燃烧。他们迅速返回各自部队，传达会议精神，加紧备战。
散会后，刘川回到指挥部，再次站到地图前。他看着代表“骷髅”师团的那个巨大蓝色箭头，眉头微蹙。聂政委悄悄走进来，递过一杯水：“司令员，还在想中村的事？”
刘川接过水，喝了一口，缓缓道：“政委，我在想，中村正雄这种人，骄傲，自负，但也确实有本事。他不会完全按照我们预设的套路来。我们准备的‘泥潭’，他未必会一脚踩进来。他一定也在想办法，逼我们提前亮出底牌。”
聂政委点点头：“是啊，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刘川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看来，光被动准备还不够。得想办法，先给他送一份‘见面礼’，摸摸他的底，也打乱一下他的节奏……”
他转身对门外喊道：“通讯员，立刻叫侦察营长老猫，还有骑兵旅长孙德胜来见我，”
地图上，敌我双方的态势尚未交汇，中村正雄在研究刘川的过去，而刘川已经开始谋划引导中村正雄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