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雨浑身的血都往天灵盖涌,他憋足了全身的力气,把手里的土坷垃狠狠朝那只老鼠丢了过去。可他实在太虚弱了,手一抖,土坷垃刚飞出去就散了架,碎土块和石砾撒了一地,连耗子的毛都没碰到。那耗子“哧溜”一下,钻进了旁边的地缝里,眨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那半块满是牙印的冻地瓜躺在原地。
颜雨顾不上追老鼠,一头扑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冻土里根,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可当他的手摸到那半截硬邦邦的地瓜时,眼泪和鼻涕一下子就糊了满脸。他把地瓜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稀世珍宝,嘴里喃喃地说:“有吃的了……终于有吃的了……”
颜雨双手抖得跟筛糠似的,紧紧捧着那半截不及两掌合拢大的地瓜,胸腔里的激动劲儿直往上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一点就掉下来。这可是他饿了不知道多少天后,撞见的第一口正经粮食,哪怕地瓜表皮沾着泥土,还有老鼠啃过的牙印,他都舍不得掰掉半分——在这饿肚子的日子里,每一点能吃的东西都金贵得要命,丢了就等于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冰凉的地瓜块茎贴着他凹陷的肚皮,那股寒意顺着布料渗进来,却让他喉头一紧,酸涩的眼眶里瞬间腾起雾气。他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着地瓜上的尘土,那袖口补丁摞着补丁,磨得发亮,却被他当成宝贝似的,生怕擦重了蹭掉半点地瓜皮。刚把地瓜凑到嘴边,肚子突然 “咕噜噜”狂叫起来,紧接着一阵绞痛袭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一下,他猛地想起上次的惨状——前阵子实在饿极了,在地里挖了苎麻根生啃,结果当天就上吐下泻,差点把半条命都折腾没了。现在这肠胃早就被饿坏了,脆弱得跟纸糊似的,哪还受得住生地瓜的粗粝?“不能吃生的!绝对不能!”颜雨在心里狠狠告诫自己,要是因为贪嘴闹了肚子,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地瓜就全糟蹋了,那他可就真没地方哭去了。
他把地瓜搂在怀里,跟抱着千两黄金似的,连走路都放慢了脚步,生怕磕着碰着。有了这地瓜,他心里头那点绝望好像被驱散了些,连带着看这荒凉的黄土坡都顺眼了几分——至少未来几个时辰,他不用再受饿肚子的罪了。
颜雨四处打量,很快找到一处山岭阳面,那里有个向阳背风的深沟,正好能挡住刺骨的北风。他赶紧钻进沟里,用碎石垒了个简易灶台,又在坡上扯了几把枯黄的草茎,草叶干得一捏就碎,是引火的好东西。他摸出火柴盒,手抖得厉害,接连划断了三根火柴,火柴头在磷面上只溅起几点火星就灭了。直到第七次,“嗤啦”一声,摇曳的火苗终于舔上了草叶,微弱的火光一下子映亮了他满是冻疮的脸颊,那些红肿开裂的冻疮在火光下格外显眼,却也让他眼底深埋的希冀慢慢热了起来。
“原来之前这么冷啊……”颜雨望着跳动的火苗,恍惚间才发觉,这些日子他一直被饥饿和寒冷包裹着,连冷到什么程度都快麻木了。眼看枯草烧得旺起来,他突然想起光有草不够,得找些枯树枝才能把地瓜烤熟。他抬头往深沟顶部望了望,又低头瞅了瞅火堆和怀里的地瓜,使劲咽了咽口水,快步跑上坡,把坡上的柳条枝折了一大抱,生怕走慢了火堆会灭,又怕有人来抢他的地瓜,抱着树枝一路小跑回到沟里。
“噼里啪啦——”枯枝扔进火堆,火苗一下子窜高了,映得整个深沟都暖融融的。颜雨小心翼翼地把地瓜放进火堆里,用细灰埋了埋,只露出一小截,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他揉了揉饿得发瘪的肚子,在心里盘算:等会儿一定要慢慢吃,小口小口嚼,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把肠胃给弄坏了。
他顺着青烟往上看,这才想起选阳面的另一个好处——青烟顺着风向飘向远处,不会四散开来,也就不会把村民引来。要是被人看见他在这里烤地瓜,指不定会被污蔑成偷了粮库的粮食,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一想到粮库,颜雨皱起了眉头,粮库那高高的围墙后面,说不定正飘着米香呢!他和村里大多数人都在挨饿,可粮库的人未必会饿——这个念头跟着青烟钻进云层,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却也莫名燃起了一点希望,或许以后能想办法找点正经粮食?
不知道等了多久,火堆里传来“滋滋”的声响,一股香甜的地瓜味飘了出来,勾得颜雨肚子又开始叫。他再也忍不住,早就把“慢慢吃”的诺言抛到了脑后,用木棍扒开火堆,把烤得黑乎乎的地瓜扒出来,顾不得烫,用手一擦就往嘴里送。滚烫的地瓜皮烫得他手指发红,里面的果肉却又甜又软,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灼得嘴角起了泡,他也舍不得停下,大口大口地撕咬吞咽,没一会儿就把半截地瓜吃了个精光,连粘在手上的地瓜渣都舔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些,颜雨有力气了,他爬上山沟,想再去刚才发现地瓜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别的吃的。刚走到那片枯草丛,就看见之前那只偷地瓜的肥硕田鼠正蹲在地上啃什么,他眼睛一亮,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能烤地瓜,那烤田鼠行不行?
他悄悄绕到田鼠身后,猛地扑过去,没想到还真把这只肥田鼠抓住了。他学着村里老人做叫花鸡的法子,在田鼠身上裹了层泥巴,扔进火堆里。之前只听村民说过叫花鸡、叫花兔,这次的烤物,他还是头一次尝试。
等泥巴烤得发硬,他用木棍敲开炭土,一股奇异的肉香飘了出来,虽然算不上多好闻,却让他瞬间来了精神。他闭着眼,把热气腾腾的烤肉塞进嘴里,管它是什么滋味,能填肚子就好,至少肚子里终于有了熟肉在慢慢消化,不再是空落落的疼。
吃了点东西,颜雨心里的愁苦却没少多少,他揣着心事在荒草坡上慢慢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窜。他吓得急忙转身,就看见一只灰毛兔子慌慌张张地朝他撞来,那兔子跑得飞快,耳朵都贴在了背上。
“哎呀!是兔子!”颜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脑子里瞬间浮现出烤兔肉的模样——金黄的兔皮,肥美的兔肉,咬一口满是油香,嘴角立马涌出了口水。可就这眨眼的功夫,兔子已经绕过他的脚边,像箭一样窜进了山坡边沿的深沟里,那里的枯草长得比人还高,一下子就把兔子的行踪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