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弥府上书房里，烛火将紫檀木案上的茶盏映得发亮。
阴行端着茶盏，指尖在杯沿缠枝纹上轻轻摩挲......
符弥斜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已被他磨得包浆，他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这次茂源汇能以这么低的价，拿下了他们垂涎已久的中山酒场，想必......，给老弟你的好处不少吧？要不是你的战马计划，你的牵线搭桥，他们哪有这个机会面见君上，揽下这么个好生意？”
阴行浅啜清茶，淡然一笑：“区区薄利，不足挂齿，不过是一点辛苦钱罢了，符兄何必取笑。”
“还一点？跟哥哥我还要藏着掖着么？”符弥笑了，“酒场的情况，我还能不知道么？况且，这次老弟你还凭着‘促成酒场抵押、推进战马计划’的功劳，又被君上破格提拔，晋升司市，执掌官商大权 ，老弟你可真是升官发财两头占全！”
阴行微微一笑：“弟弟我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忘了哥哥的......，还有，茂源汇也答应了，以后清漪山庄的供货，保证不会断，价格不变。”
符弥摇了摇头，“这个生意茂源汇既然接手了，以后燕齐市场他们自有货源了，我们的私酒生意肯定要受影响了，而且，现在蔡离也在盯着......，上次清漪山庄不就差点出了大问题嘛......，以后，我们也得格外小心了。”
他话锋一转，盯住阴行：“看来得再寻点新门路了，你既掌官商，往后盐引方面……”
“兄长放心，”阴行会意一笑，“此事不待吩咐，弟弟心中自是有数。”
符弥满意颔首，忽又想起一事：“那战马的事，茂源汇和胡商那边究竟作何打算？”
“5000匹战马，怎么可能供完？”阴行冷哼一声，“3000都不可能！”
假如一直供货，且不说钱财损耗，单是说这事要让燕王知道，有几千匹战马流入中山，那些收钱放行的官员能有几个脑袋够砍？他们断不会担下这等风险。
所以呢，我和他们许诺过，每1-2月运一次，每次200匹，总数绝不会超过1000匹，这个计划就要停了。即便无人揭发，任我们畅通无阻，最多也就运个3-5次......，到那时，推说边关严查，难以为继，君上也无从追究。
现在呢，我们就在等着呢，把检举揭发走私的功劳，留给亲赵派的人嘛！让他们帮着我们了结。
言毕，俩人发出一阵大笑。
这阵笑声在书房内回荡，惹得烛火摇摇欲灭。
笑声未停，门外传便来管家的声音：“老爷，郎勒大人来了。”
符弥收住了笑，皱了下眉，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让他来这里见我。”
郎勒匆匆入内，满面忧色：“司马熹派来的那俩人，李庆和王谷，天天笑眯眯的，在酒场里转来转去的，跟谁都搭讪，没事就唠上几句，下官这心里啊......，一直发虚。”
符弥不以为意：“他们能查出什么？几个知情人都打点过了，谁敢泄露，全家不保。旧账本也早就转移，他们拿不到实证的。”
阴行悠然接话：“他们需要查什么，询问什么人，必须要经过燕商驻场代表同意才行，协议是有规定的。如果他们胆敢私自搜查，扣留，逼问，咱这就有了理由，说他们干扰酒场正常经营，就可以把他们驱逐出去。”
郎勒说道：“可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啊，他俩就是跟酒场里的人拉拉家常，唠嗑闲话.....，一点都不像查案的。下官是担心，这么天长日久了，万一以后发现什么，问出点什么，如何是好？”
阴行脸上的轻松渐渐褪去，拿着茶盖的手也停了下来：“一般想查案的，都是急于找到结果，免不了会用些过激手段，就好像蔡离上次硬闯清漪山庄那样…… 但后来，蔡离就不这么干了。”
他抬眼看向符弥，眼神充满凝重：“这就是被司马熹调教过了 ！不急于大刀阔斧地进攻，先站稳自己的防守，让你揪不着他们的毛病，没法对他反击。——这是在玩温水煮青蛙！”
“温水煮青蛙？” 符弥和郎勒同声重复，然后互视一下，愣了一愣，再看向阴行。
“没错。” 阴行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忌惮，
“这才是最可怕的！时间长了，不但容易让咱们麻痹，而且我们也无法即时知道，他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他的下一步攻击突破口会在哪里。就怕突然有一天，在我们毫无防备时，他骤然出刀，一击致命。”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烛火跳动着，将三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影影绰绰，飘忽不定。
“司马熹现在在忙些什么？”阴行突然一声发问，打破了宁静。
“切！”符弥不屑地哼了一声，“正醉卧温柔乡，忙着选美呢！”
灵寿城正阳街上，有一座名叫“长乐坊”的歌舞乐坊。
它是灵寿城，乃至中山国最大的一座娱乐场所。原本是面向富豪名流，听曲看舞的经营类场所。如今，已被国家征用，更名为“荟芳司”，现由宫卫接管，寻常人连门前都靠近不得。
此刻，荟芳司内，丝竹盈耳，兰麝氤氲。司马熹正斜倚锦榻，眯着眼睛，看向舞池之内.....。案前摆满了琼浆玉液，珍馐美食，可他却无暇以顾......
舞台中央，站着一排肤白貌美，霞衣霓裳的美女。
一名美女上前鞠躬，娇声道：“奴家15号小雅，来自原阳，身高165，体重.....，善赵舞，能作胡旋……”
随后，又上前一名：“奴家18号阿芷，来自邺城，身高167，通音律，尤擅筑琴……”
“奴家22号美穗，来自新阳，身高.....”
司马熹目光扫过，面无表情地一摆手......，
身旁侍从便即高喊：“再换一批......”
......
新上场的少女们，穿着特制的轻纱舞衣，轻盈入场。虽是裙裾曳地，却巧开高衩，行动之间玉腿若隐若现。
“踮足！全体踮足！”司马熹突然厉声喝道。少女们慌忙踮起脚尖，身姿顿时挺拔如修竹。
司马熹起身，踱步其间，来回逡巡，目如鹰隼......，好像托尼老师一般。
他忽在一位身形微晃的少女面前站住。“你，”他用指尖戳了下少女肩膀，“腿肌无力，足弓不正——退下！”
随从低声劝道：“大人，此女容貌堪称绝色……，真有必要这么严格么？”
司马熹瞟了他一眼，嗤了一下鼻，“切，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