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惠应了下来，“那我等会就回家收拾东西，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我妈那。”
她实在是不想在这里过夜，她都多少年没见到她爸妈，她想见见。
苏永安叹了口气，“行，那你回家收拾下，把小珺的衣服都收拾好。资料办的快的话，明天咱们就回甬城。”
耽误一天，就少干一天的活，少挣一天的钱。
顾明惠没有多说，借了个毛巾，给苏珺和苏青峰洗脸、擦手，收拾了下。
苏永安一个人去了苏老师家。
顾明惠跟王雪打了个招呼，就抱着苏青峰往外头走去，苏珺牵着她的衣角。
大夏天的。
太阳晒的厉害，一阵阵热风，哪怕三人戴着草帽，沿着屋檐走，脸上也被晒红了。
苏珺时而仰头，时而低头，眼神有些犹豫，仿佛有话要说，但一直没说。
顾明惠察觉到苏珺的异样，停了下来，低下身体，鼓励道，“珺珺，你是有话要说吗？”
苏珺扭扭捏捏的，但顾明惠一点都不着急，她的耐心在女儿身上，很充足。
苏珺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只不过头低着，弱弱地问了句，“妈妈，你会带我一起走吗？”
还是会过几个月，又把我送回来……
顾明惠擦干手掌心的汗，摸了下苏珺的脸蛋，“会的，妈妈会带你走的，以后咱们都不分开。”
她不会再被人丢下了。
苏珺像是在辨认话里的真实性，突然，她笑了，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这是顾明惠回家到现在，苏珺第一次露出太阳花似的笑，没有一点点勉强，也不拧巴。
她抱着顾明惠的胳膊，像个小狗似的蹭了蹭，撒娇道，“妈妈，我好想你，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我会带弟弟的，我能干很多活，家里的碗、衣服，我都会洗，洗的很干净。”
她不喜欢奶奶，奶奶总说弟弟才是最重要的，是老苏家的根，嫌弃她和姐姐是女孩子。
上次奶奶给她和姐姐洗澡，洗的时候还乐呵呵地问她们，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她和姐姐都说喜欢妹妹，结果奶奶就变了脸，她和姐姐也被打了。
奶奶还在姐姐跟大伯伯、大伯妈打电话前，让姐姐催大伯妈早点生弟弟，让姐姐说，她喜欢弟弟。
姐姐没说，奶奶不开心，奶奶就自己说了，大伯妈听了很不开心。
苏珺不明白，明明奶奶也是女孩子，她为什么要嫌弃女孩呢？真的很奇怪。
顾明惠眼睛有点泛酸，她仿佛看到成年后的女儿，那时候的她已经没那么亲近自己了。
她不理解女儿为什么不愿意结婚，按照她们这一辈的想法，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就该结婚吗？
可是死后的那几年，她渐渐明白了不少，也慢慢听懂了一些话。
女儿说，她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她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伴侣，一个人很自由。
再加上环境也不好，新闻里报道的案例太吓人，她害怕，她怕成为受害者，死得不明不白。
她说，一本结婚证把女人作为独立个体的权利剥夺得所剩无几，而她只想做自己。
小小的苏珺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妈妈为难了，整个人呆住、一动不动。
她做错了吗？
直到她被环抱着，陷入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妈妈这次回来就是带你一起走的，咱们回家收拾衣服。
珺珺，你把喜欢的衣服、鞋子都带上，咱们再也不回来久住了。
妈妈是需要你帮忙照顾弟弟，那是因为弟弟小，妈妈忙不过来。
但是妈妈也会让弟弟自己学着照顾自己，妈妈会和爸爸一起照顾好你和弟弟的。”
苏珺眼睛里像是有太阳，整个人散发着幸福，语气欢快，“妈妈，真的吗？！
妈妈，我好喜欢你！”
“妈妈也很喜欢珺珺。”
顾明惠牵着苏珺，两人的胳膊无意识地荡了起来，荡在地上的影子都欢快了几分。
苏珺突然觉得，她的耳朵应该早点受伤。
这样，她就能早点见到爸爸妈妈啦！
许是，苏珺心里真的很快乐，这条原本又长又长的路，一下子短了很多。
苏青峰是个合格的小猪，这里说的不仅仅是他的体格，还有他的睡眠质量。
路上走着走着，他就睡着了，脸颊红红的，睡得挺沉。
顾明惠和苏珺的动静，一点都没有吵到他，就连换了个睡觉的地方、换了套上衣，他都没醒。
但躺在凉床上确实是比在大阳台底下舒服，小肚子上盖了个绣着大红花的枕头巾。
苏青峰打起了小呼噜。
旁边的木头板凳上，放着一个二手的老式电风扇，嘎吱嘎吱地扇动着，风速不大，刚刚好。
这是洪秀珍专门拿出来又擦洗了一遍，通上电给苏青峰用，应该说，是给她的大胖孙子用。
只不过，苏青峰刚好是那个大胖孙子罢了。
她坐在凉床边上，瞧着苏青峰睡着的样子，手上扇着扇子，脸上时不时地笑了起来。
还时不时地碰碰小鸡鸡。
顾明惠瞥了一眼，不想看，转身回到卧室，卧室里，苏珺在收拾衣服，一件一件地叠了起来。
还有用过的毛巾，都起毛边了，她四四方方地叠得好好的，医生开的药也放在了袋子里。
顾明惠看了一眼，有几件衣服有点破旧，上面有污渍，这是洗不干净的。
她想把这种衣服扔了，苏珺正在长身体，这种衣服穿不了几个月就不合身了，来回带麻烦。
但转念一想，算了，让闺女带上，等到了甬城买新衣服，闺女自然而然就不要旧衣服了。
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多说几句，惹得闺女多想。
再说，要是里头有传闻中的阿贝贝，被她扔了，那闺女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难过的。
她闺女最擅长把话闷在心里。
苏珺的衣服不多，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抬起头，睁着眼睛期待地看向顾明惠。
顾明惠一时间有点愣住，不知所措，尝试性地夸了一句，“珺珺，你真棒！”
苏珺刷地一下，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