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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公交站台的灯箱亮起，将林渊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瞳孔。
【车牌号：江c·8G449，黑色帕萨特，一直跟着你。】
几乎在看到短信的同一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趋吉避凶】的本能预警，如电流般窜过他的脊椎。他的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危险！
致命的危险！
林渊没有回头。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揣回兜里，微微侧身，借着公交站广告牌光滑的玻璃表面，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野兽，静静地停在几十米外的路边。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有几个人，但那股如有实质的恶意，却穿透了车窗，死死地锁定着他。
杨坤，果然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江城。
那封“催命符”虽然能震慑他，但对一个被逼到墙角的亡命之徒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催命符”生效之前，让执笔者彻底消失。
一辆“17路”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入站台，发出一声沉闷的刹车声。
就是它了。
林渊看了一眼站牌，17路的终点站是城西客运站，一个去邻市最合乎逻辑的出发点。
他提起公文包，随着人流挤上了车。他没有往里走，而是选了后门边一个靠窗的单人座，这个位置，恰好能让那辆帕萨特里的人，清晰地看到他的侧影。
公交车再次启动，缓缓汇入车流。
林渊靠在窗边，眼神放空，仿佛在欣赏江城夜晚的街景。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辆如跗骨之蛆般跟上来的黑色帕萨特。
他知道，对方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偏僻的、没有监控的、适合动手的路段。
而他，也在等一个机会。
公交车行驶了大概十五分钟，渐渐驶离了灯火通明的主干道，拐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老街。这里是江城有名的“螺蛳街夜市”，道路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穿着拖鞋裤衩的市民和游客混杂在一起，喧闹声、叫卖声、锅铲碰撞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人间烟火的嘈杂。
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像一头笨拙的巨兽在拥挤的河道里艰难挪动。
就是这里！
林渊的心脏开始有力地搏动，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流，大脑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前方又是一个站台，几个刚吃完烧烤的年轻人正在等车。
在公交车减速、准备开门的瞬间，林渊手腕一抖，口袋里的硬币“不经意”地滑落，叮叮当当地滚到了座位底下。
“哎呀。”
他低呼一声，弯下腰去捡。
这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从帕萨特那个角度看过来，只能看到他的身影矮了下去，似乎是在系鞋带或者捡东西。
就在弯腰的这一秒，林渊完成了几个快如闪电的动作。他迅速脱下自己的深色外套，将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和老王给的那包烟揣进外套口袋，然后把外套往座位靠背上一搭。
外套的轮廓，加上公文包的支撑，从车窗外看去，活脱脱就是一个依旧坐在座位上、只是俯着身子的人形剪影。
“滴——”
车门开了。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挤了上来。
就是现在！
林渊像一只灵猫，借着上车人群的掩护，身体一矮，从后门闪电般地溜了下去。他没有丝毫停顿，一头扎进了路边一个卖烤冷面的摊子后面，身体紧贴着油腻的墙壁，与夜市的阴影融为一体。
公交车关上门，再次缓慢启动。
那辆黑色的帕萨特，果然没有丝毫怀疑，继续不紧不慢地跟在公交车屁股后面，朝着下一个路口驶去。
成了！
林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静静地站了足足两分钟，直到那辆帕萨特彻底消失在街角。
他这才从摊位后面走出来，对一脸错愕的摊主小哥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哥们儿，躲一下，女朋友查岗。”
摊主小哥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还热情地递过来一串烤面筋：“兄弟，不容易，请你的。”
“谢了。”
林渊接过面筋，付了钱，转身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他一边走，一边飞快地思考着。
那条短信是谁发的？
王组长？不可能，纪委有严格的办案程序，不会用这种方式介入。
老王？更不可能，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难道是……李曼？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林渊背脊发凉。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她和杨坤看似是盟友，但这种建立在利益上的关系，比纸还薄。有没有可能，她想借杨坤的手除掉自己这个麻烦，又或者，她想借自己的手，扳倒杨坤，自己取而代之？
一石二鸟，祸水东引。
这个女人的清廉值，可是比杨坤还低的-92！
林渊摇了摇头，将这个猜测暂时压在心底。不管发信人是谁，是敌是友，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然后完成自己的计划。
他不能去城西客运站，那里现在一定是龙潭虎穴。他也不能住酒店，身份证一刷，他的位置就会立刻暴露。
他钻进一条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迷宫般的小巷。在巷子深处一个卖二手手机的铺子里，他用三百块现金，买了一台屏幕带裂纹的老人机和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
然后，他走进一家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香烟混合味道的黑网吧。
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条新的路线。
杨坤以为他会走官道，那他就偏要走“私路”。
在网吧角落一台油腻的电脑前，林渊熟练地打开了江城本地的一个货运信息论坛。他没有搜索客运，而是直接在搜索栏里敲下了几个字。
“江城至邻市，夜班货车，跟车。”
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条信息。
林渊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过滤掉那些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帖子，最终，他的视线锁定在了一条半小时前刚发布的帖子上。
【车找人，明晚十点，大金杯拉布料，江城南郊仓库出发，直达临安市（邻市）城北布匹市场，可带一人，价格面议。联系人：疯狗强。】
发帖人的Id简单粗暴，头像是一只呲着牙的斗牛犬。
就是他了。
这种跑夜路拉私货的司机，通常只认钱不认人，警惕性高，路子野，是眼下最理想的“交通工具”。
林渊记下电话号码，没有用新买的手机打，而是走到了网吧尽头那个布满污渍的公用电话旁，投进了一枚硬币。
电话接通了，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传来。
“喂？哪位？”
林渊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和老成。
“强哥是吧？论坛上看到你的帖子，去临安，还有位置吗？”
“有。三百，不还价。”对方很干脆。
“没问题。”林渊同样干脆，“但我有个条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什么条件？”
“我不想在南郊仓库上车。明晚九点五十，你在城南的‘忘不了’烧烤摊等我，我看到你的金杯车，会自己过去。钱，上车就给。”
林渊选择了一个人流量巨大的地方，而且离南郊仓库还有一段距离。这样既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也能试探一下对方。如果对方是杨坤布下的另一个陷阱，绝对不会同意这种节外生枝的要求。
电话那头的“疯狗强”似乎在权衡。过了十几秒，他才瓮声瓮气地回道：“行。车牌尾号778，一辆破金杯，车顶有个凹坑。过时不候。”
“好。”
挂掉电话，林渊靠在冰冷的墙上，心中大定。
棋盘已经重新摆好。
杨坤，你以为我是那只被赶出家门的丧家之犬吗？
不。
我是一只钻进你家粮仓，准备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的老鼠。
游戏，才刚刚开始。
ps：大家觉得，这个“疯狗强”靠谱吗？会不会是杨坤设下的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