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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六月二十三,正是暑气最盛的时节。天刚蒙蒙亮,西里村便已笼罩在一片溽热而粘稠的空气里。知了在村头老槐树上扯开了嗓子,不知疲倦地聒噪着,声音穿透薄薄的晨雾,宣告着一个不同寻常的周日。太阳还未完全爬上东边的地平线,但那份灼人的热力已隐约可感。

吴家小院里,比往常提早了许多便有了响动。李秀云在灶间忙得团团转,锅碗瓢盆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混合着灶膛里柴火噼啪的燃烧声。大铁锅里翻滚着雪白的面条,水汽氤氲,弥漫着麦子的清香。旁边的小锅里,炖着一大早去豆腐坊老杜那儿买来的嫩豆腐,配着几片翠绿的青菜叶子,汤色清亮。案板上,整齐地码放着昨天特意去镇上割的一小条五花肉,肥瘦相间,红白分明,是待会儿要炒的主菜。还有一小盆黄澄澄的炒鸡蛋,油汪汪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已是吴家能拿出的、极为体面的待客饭食了。

“普同,小梅,家宝!快起来!洗脸吃饭!”李秀云一边麻利地把捞出的面条过凉水,一边朝里屋喊,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压不住的轻快,“今儿个都利索点!去姥姥家给姥姥过七十大寿!”

吴普同揉着眼睛从炕上爬起来,弟弟吴家宝还在嘟囔着赖床,被姐姐吴小梅毫不客气地推搡着。吴建军也早早收拾停当,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旧汗衫,蹲在院子里,仔细地检查着排车的车胎和绳索。今天,这辆承载了无数车沉重泥土的排车,将要装载着一家五口和他们精心准备的寿礼,驶向三里地外的小李庄。

饭桌旁,气氛也比往常热烈。李秀云把最大块的肉片拨到了丈夫和孩子们的碗里,自己只夹了些豆腐青菜。“都多吃点,垫垫肚子,晌午在姥姥家吃席,但也得走一路呢。”她说着,目光扫过桌上的饭菜,又看看穿戴整齐的孩子们,最后落在丈夫吴建军沉静的脸上,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往年回娘家,尤其是前些年背着一万多元债务的时候,那份沉重和压抑,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让她在娘家人面前总有些抬不起头。如今,债还清了,日子虽然依旧紧巴,但就像这刚透亮的清晨,总归是看见了光亮,一天天在变好。这份松快,让她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吃过早饭,一家人便出发了。吴建军拉着排车,李秀云和吴小梅坐在车斗里铺着的旧麻袋上,吴普同和吴家宝则跟在车旁走着。排车吱吱呀呀地碾过村中的土路,清晨的暑气开始蒸腾起来。吴普同怀里抱着一个用旧布仔细包好的包袱,里面是李秀云熬了几个晚上,一针一线给母亲做好的两双新布鞋。吴家宝则小心翼翼地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十几个还带着露水的新鲜鸡蛋,是自家鸡下的,攒了好些日子。

“哥,你说姥姥看见新鞋会高兴不?”吴小梅坐在车上,晃悠着腿问。

“当然高兴!妈做的鞋穿着最舒服了!”吴普同肯定地说。他想起母亲在昏黄油灯下纳鞋底的身影,手指被顶针勒出的红痕。

“那……有糖吃吗?”吴家宝的关注点永远直接。

“有!肯定有!”李秀云笑着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大姨、二姨、舅舅他们都来,还能少了你小馋猫的糖?”

一路说着,小李庄很快就到了。远远就看见姥姥家那熟悉的土坯小院,院门口那棵老枣树投下浓密的绿荫。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笑语喧哗,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秀云!建军!可算来了!”第一个迎出来的是舅舅李建国。他依旧是那副典型的庄稼汉模样,身材高大魁梧,脸庞晒得黝黑发亮,像一块饱经风霜的岩石。一见妹妹一家,立刻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格外显眼的白牙,声音洪亮得震人耳朵。

“舅舅!”孩子们齐声喊着。

“哎!快进来快进来!都等着你们呢!”舅舅的大手热情地拍在吴建军的肩膀上,又挨个揉了揉几个外甥外甥女的脑袋,力道不轻。

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姥姥,穿着件半新的藏蓝色斜襟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小小的髻,插着一根磨得光滑的银簪子,正被大姨李秀英、二姨李秀芬围着说话。姥姥脸上笑开了花,每一条皱纹里都洋溢着满足和欢喜。大姨李秀英嫁得远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但精神头十足,嗓门比舅舅小不了多少。二姨李秀芬穿着更整齐些,旁边坐着二姨夫赵志刚。赵志刚在镇上粮站工作,算是半个“公家人”,穿着干净的白色短袖衬衫,灰色裤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和几个年长的亲戚聊着什么,显得斯文稳重。他带来了两包用红纸包着的槽子糕(一种鸡蛋糕)和两罐麦乳精,还有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用红绸子扎着,作为寿礼,格外显眼,引得邻居孩子们都围着看稀罕。

表哥表姐们更是热闹。大表哥李强,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个头快赶上舅舅了,正带着二表哥李壮、大姨家的表弟石头,还有村里几个半大小子,在院子角落里不知鼓捣什么,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大姨家的表姐大丫,则和二姨家稍小点的表妹,拉着吴小梅,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着悄悄话,不时偷眼看看热闹的大人们。

“姥姥!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吴普同带着弟弟妹妹,走到姥姥跟前,恭恭敬敬地作揖问好,把怀里的包袱和小竹篮递过去。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姥姥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把孩子们拉起来,粗糙温暖的手挨个抚过他们的脸颊,“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让姥姥看看,都长高了!”她打开包袱,看到那两双针脚细密、纳得结结实实的千层底新布鞋,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秀云,你这手巧的……妈穿着肯定舒服!”她又拿起竹篮里的鸡蛋,连声说,“好,好,自家的鸡蛋香!”

李秀云被母亲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说:“妈,您喜欢就好。快试试鞋合脚不?”

大姨李秀英凑过来,拿起一只鞋,啧啧称赞:“秀云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瞧瞧这底纳的,多厚实!妈,您穿上试试!”二姨李秀芬也笑着点头:“就是,咱姐几个里,就数秀云手最巧。”

这时,二姨夫赵志刚也走了过来,笑着对李秀云说:“秀云有心了。妈穿上新鞋,走路更稳当。”他又转向吴建军,递了根烟,“建军,听说你家要盖新房了?宅基地批下来了?在村西北角?”

吴建军接过烟,点点头,简短地回答:“嗯,批了。正拉土垫地基呢。”

“好事啊!盖房子是大事!”赵志刚划着火柴,给吴建军点上烟,“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说。粮站那边,有时也能弄点计划外的平价材料票,到时候我帮你留意着。”

“那敢情好,先谢谢二姐夫了。”吴建军吸了口烟,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点期盼的笑容。

女人们很快就扎堆聊起了家常。灶房里热气腾腾,大姨、二姨带来的媳妇们和本家的几个婶子正忙着张罗晌午的寿面。院子里,男人们则围坐在一起,抽着烟,喝着大叶子茶,话题从地里的庄稼长势、今年的雨水,慢慢扯到了更远的地方。

舅舅李建国嗓门最大:“……今年雨水还算匀称,麦收时没赶上连阴天,收成看着还行。就是这化肥,越来越贵了!碳酸氢铵都涨了价,尿素更是不敢想!前两年哪用买这么多化肥?地力都靠粪肥养着……”

二姨夫赵志刚点点头,接话道:“可不是嘛。粮站收购价倒是也提了点,但算上化肥、农药、浇水的钱,落到手里的,也就那么回事。现在镇上的厂子招工,好多年轻人都想往城里奔,不愿意下地了。这不,我们粮站前阵子招临时工扛麻包,一天给一块二,都抢破头!”

“一块二?”大姨夫在一旁咂舌,“那一个月下来也三十多块了!顶得上咱地里刨食小半年!”

“那也得有门路啊!”一个本家的叔伯叹口气,“咱这老农民,除了在地里刨食,还能干啥?建军在窑厂,不也是力气活?”

吴建军闷头抽烟,没接话。窑厂的活计辛苦,工钱也有限,但胜在稳定,是他支撑这个家的重要来源。

“要说变化,”二姨夫赵志刚推了推眼镜,他消息向来灵通,“村里变化也不小。去年通了电,今年我看村东头张有福家,又添了台大彩电!那家伙,晚上一开,半个村子都能听见动静,一群人围着看,跟看电影似的!听说花了小两千呢!”他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吴建军和李秀云。

提到电视,李秀云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脸上带着点矜持的笑意,接话道:“我们家年前也添了台黑白的,小是小点,但孩子们爱看,晚上也能解解闷。”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轻松。往年回娘家,听到别人家添置了什么,她只能沉默地听着,心里像压了块石头。现在,她终于也能坦然地说一句“我们家也有了”。

“哟!秀云家也买电视啦?”大姨李秀英惊喜地叫起来,“还是你们脑子活!日子越过越红火了!啥牌子的?图像清楚不?”

“牡丹牌的,14寸。”李秀云笑着回答,“清楚,孩子们可爱看那个《西游记》了。”

“真好!真好!”大姨连连点头,“等秋后闲了,我得去你家瞧瞧稀罕!” 周围几个亲戚婶子也投来羡慕的目光,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秀云能干,建军也踏实肯干,这日子就该越过越好!”

“是啊,孩子们也大了,能帮衬了,普同学习还好!”

“苦日子熬出头了!”

这些朴实的夸赞,像一股股暖流,熨帖着李秀云的心。她脸上笑着,嘴里谦逊地应着“都是瞎忙活”,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这份被认可、被羡慕的感觉,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到了。

灶房里飘出更浓郁的香气。大铁锅里煮着长长的寿面,白气蒸腾。另一口锅里炖着肉,浓郁的肉香霸道地盖过了所有味道,引得孩子们像小馋猫似的,不停地往灶房门口张望。舅舅李建国不知从哪里搬出一个大西瓜,用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冰凉的井水镇着,翠绿的瓜皮上沁着晶莹的水珠。

“开饭喽!”随着一声吆喝,寿宴开始了。

堂屋里,临时拼起的大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最中间是一大盆油光锃亮的红烧肉,颤巍巍的,肥而不腻,浓油赤酱,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旁边是一大海碗色泽金黄的炒鸡蛋,蓬松香软。嫩豆腐青菜汤清爽解腻。几大盘自家菜园里摘的时令蔬菜:翠绿的黄瓜拌着蒜泥香油,红白相间的凉拌萝卜丝,还有一大盆蒸得软糯的茄子拌着酱。主食是两大盆刚出锅的寿面,根根分明,热气腾腾。舅舅带来的西瓜也被切开,红瓤黑籽,汁水丰盈,在炎炎夏日里散发着清凉的甜意。

姥姥被让到了正中的主位,戴上了一顶用红纸叠成的简易寿星帽,虽然简陋,却充满了心意。大姨、二姨、舅舅、李秀云带着各自的家人,满满当当地围坐在一起。

“妈!祝您老人家福寿安康,长命百岁!”舅舅李建国首先端起一碗面,声音洪亮地祝寿。

“祝姥姥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孩子们也齐声喊着。

“好好好!都吃!都吃!”姥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她拿起筷子,“快动筷子!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筷子立刻如雨点般落下。红烧肉最受欢迎,大块的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酥烂入味,浓郁的酱香在口中爆开。炒鸡蛋嫩滑鲜香,拌着米饭或者就着面条吃,都是绝配。凉拌黄瓜清脆爽口,带着蒜香和醋香,正好解了肉食的油腻。男人们大口吃着肉面,女人们则忙着给老人和孩子夹菜。孩子们吃得满嘴油光,尤其是吴家宝,眼睛盯着肉碗,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筷子就没停过。

“家宝,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李秀云笑着提醒小儿子,又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姥姥碗里,“妈,您多吃点肉,炖得烂糊。”

“吃着呢吃着呢!你也吃!”姥姥看着满堂儿孙,听着满屋的欢声笑语,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她拿起李秀云做的新布鞋,在脚上比划着,一个劲儿地说:“合脚!真合脚!秀云这手艺,没得挑!” 这份来自女儿的孝心,让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席间,话题更是天南海北。大姨说起她那个公社今年的新鲜事,谁家儿子考上了县里的高中,谁家闺女嫁了个工人。二姨夫赵志刚则讲了些镇上的见闻,粮站的趣事。舅舅李建国嗓门最大,说起地里的庄稼,今年的虫害,还有村里谁家又添了牲口。李秀云也难得地放松下来,跟着姐妹们说说笑笑,讲讲普同学习进步了,小梅懂事了,家宝淘气包,也说说盖新房垫地基的辛苦与期盼。说到吴建军在窑厂干活,她语气里带着心疼,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笃定。吴建军话不多,只是闷头吃面,偶尔被问到窑厂的事,才简短地应几句,但眉宇间那份长年累月的凝重,似乎也被这满屋的喜气冲淡了不少。

大表哥李强带着吴普同、石头、李壮几个半大小子,早就吃饱了,溜到院子里枣树荫下。李强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磨得油亮的扑克牌:“来,玩两把‘争上游’!”

“玩就玩!谁怕谁!”石头撸起袖子。

吴普同看着扑克牌,心里有点痒痒。自从上次镇上学校评比考试前,林老师严令禁止,他整个冬天都没摸过扑克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本蓝色塑料皮的日记本硬硬的还在。

“普同,玩不玩?发牌了!”李强催促道。

吴普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不了,你们玩吧。我……我去看看姥姥。”他转身跑回堂屋,挤到姥姥身边坐下。堂屋里笑语喧哗,大人们还在热络地聊着,姥姥慈爱地拉着他的手,问他学习累不累。吴普同靠在姥姥温暖的身边,听着满屋子的热闹,心里觉得无比踏实。那些扑克牌的诱惑,似乎被这浓浓的亲情和眼前姥姥满足的笑脸冲淡了。他拿出日记本和铅笔,在喧闹的间隙,就着堂屋门口透进来的光线,在日记本空白的扉页上,悄悄地写下几个字:“姥姥生日,开心。大家都来了。妈笑了很多次。”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爸好像也笑了一下。” 这难得的笑容,值得记录。

日头渐渐偏西,暑热稍退。院墙的影子拉得老长,覆盖了大半个院子。宴席接近尾声,但热络的气氛丝毫未减。女人们开始收拾碗筷,男人们还在喝着茶闲聊。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闹,枣树上的知了依旧不知疲倦地叫着。

该回家了。告别的话说了又说,姥姥拉着女儿和外孙们的手,依依不舍,一遍遍嘱咐:“路上慢点,有空常回来看看!” 大姨、二姨、舅舅也送到村口,互相约着下次见面的日子。

回程的路上,夕阳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吴建军依旧拉着排车,李秀云和孩子们坐在车上。满载着的不再是沉重的泥土,而是姥姥硬塞过来的、用油纸包好的几块槽子糕,还有一小袋自家晒的干豆角、茄子干,以及那份沉甸甸的亲情和满足。

车厢随着土路的颠簸轻轻摇晃。吴小梅和吴家宝靠着母亲,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吴普同坐在车尾,望着天边那轮缓缓下沉的红日,晚霞的光辉映照在母亲带着笑意的侧脸上。她正低声和父亲说着话,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松快和满足。

“妈今儿是真高兴。”李秀云说,“看那新鞋,穿上就不舍得脱。”

“嗯。”吴建军应了一声,拉着车的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些。

“大姐二姐她们也都挺好。二姐夫还说帮咱留意盖房子的材料……”

“嗯,记着人家的好。”

“普同今天也乖,没跟表哥他们去玩牌……”

吴普同听着父母的对话,嘴角也弯了起来。他低头,借着夕阳的余晖,翻开日记本新的一页,郑重地写下日期,然后笔尖沙沙地移动:

“**农历六月二十二,星期日,晴,热。** 今天是姥姥七十岁生日。姥姥家去了好多人,大姨、二姨、舅舅一家都到了,还有表哥表姐们,院子里都坐满了,特别热闹。妈给姥姥做了两双新布鞋,姥姥很喜欢,一直笑。中午吃了肉,还有寿面,很香。舅舅还切了用井水冰镇的大西瓜,特别甜。大人们说了很多话,妈今天笑得好多,看起来特别高兴。爸好像也笑了。姥姥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大家都很好。二姨夫说帮我们家留意盖房子的材料。回去的路上,晚霞很红,像姥姥今天脸上的笑容一样暖。”

他合上日记本,小心地放进口袋。排车吱吱呀呀地响着,载着一车疲惫而满足的归人,碾过夕阳铺就的乡间小路。车辙深深,延伸向炊烟升起的西里村。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丝霞光隐没,深蓝色的天幕上,几颗早出的星星悄然亮起,静谧而安详。李秀云靠在车栏上,看着熟睡的小女儿和小儿子,又望望身边沉默拉车的丈夫和懂事的大儿子,一天的喧嚣热闹沉淀下来,化作心底一片温热的安宁。日子,就像这吱呀前行的排车,虽然缓慢,虽然沉重,但终究是在往前走着,朝着光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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