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站在技术科门口，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边角微微卷起。他没等通知，直接推门进去，把文件拍在值班警员面前。
“加急盖章，现在就要。”
警员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多问，接过文件核对编号后迅速盖上临时认证章。沈墨转身就走，走廊灯光打在他肩线上，影子拉得笔直。
丁浩已经在物证室外等着了。他靠墙站着，目光落在观察窗内那把银色弹簧刀上。刀被封在透明袋中，刃口朝下，像是随时会弹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感，像有根看不见的线从玻璃另一侧缠了过来。
沈墨走到他身边，将报告递过去。
“比对完成了。刀刃缝隙里的组织残留，是林先生的dNA，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八，排除污染可能。”
丁浩没接报告，只是盯着那把刀。几秒后，他低声说：“它不想被藏起来。”
“什么？”
“这把刀。”丁浩声音很轻，“它记得那一瞬间。不是割，是扎进去的，用力很深，但动作很快，像是……失控了。”
沈墨皱眉：“你是说，张强本来没想杀人？”
丁浩没回答，而是闭上眼，手轻轻贴上玻璃。刹那间，画面闪现——黑暗中一只手猛地甩出，金属弹开的脆响几乎刺穿耳膜，紧接着是身体撞墙的声音，呼吸急促，有人在喘，有人在挣扎。然后是一声闷哼，短促，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额角有些发凉。
“他想威胁，但对方扑上来抢刀。刀开了，顺势捅了进去。张强吓到了，拔出来的时候手都在抖。”
沈墨盯着物证袋，片刻后走向物证管理员，调取尸检补充记录。屏幕上跳出一行数据：左颈动脉外侧刺创，深度2.3厘米，创道倾斜，边缘组织撕裂明显，符合折叠刀突发弹出后强行刺入特征。
他看完，转身对丁浩说：“法医写的是‘非典型致命伤’。这种伤口不像职业杀手的手法，更像是搏斗中的反制动作。如果当时林先生没有往前冲，可能根本不会死。”
“可他已经死了。”丁浩看着那行字，“而张强带着这把刀跑了，还把它藏进床架夹缝里，用螺丝钉重新封住。”
沈墨点头：“他知道这是关键证据。但他没想到我们会拆床。”
两人沉默了几秒。窗外天色渐暗，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名技术员拿着U盘快步走过。
“监控组刚整理完公交卡数据。”技术员停下，“张强最后一次下车是在城南三号站，时间是案发当晚十一点十七分。他手里提着那个黑袋子，手腕上有护腕。”
沈墨接过U盘：“放审讯准备室。”
他们并肩走向审讯区。路上，沈墨打开平板回看视频。画面清晰显示张强右手提袋，左手自然垂落，棉布护腕缠绕两圈，末端打了结。镜头放大到他指节处，隐约能看到些许刮痕。
“工地常用的那种护腕。”丁浩说，“防滑，吸汗，也防金属磕碰发出声音。他戴这个，不只是为了干活。”
“是为了藏东西。”沈墨接口，“刀收在口袋里，护腕压住开口，走路不会有动静。”
他们走进准备室。房间不大，正对单向玻璃，里面是标准审讯桌椅。沈墨检查录音设备，确认摄像头角度无误，又翻了一遍手头材料。
“我们现在有五条链：作案工具、生物证据、资金流向、行动轨迹、第三方证言。”他指着白板，“缺的不是证据，是让他开口的切入点。”
丁浩站在玻璃前，看着空荡的审讯椅。
“他一定会否认动过手。”他说，“他会说只是撬柜未遂，看到尸体就跑了。他要保住最后一条退路——至少不能承认杀人。”
“那就先断了这条退路。”沈墨翻开报告第一页，“我们不直接抛dNA结果。先告诉他，弹簧刀找到了，在他床架里。看他反应。”
“如果他装傻呢？”
“那就说刀上有血迹，正在送检。”沈墨合上文件，“等他开始算时间，我们就告诉他，结果出来了，百分之百匹配。节奏要压住他，不能让他缓过来。”
丁浩点点头。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反复权衡，每一个停顿都可能是突破口。
沈墨拿起对讲机：“通知押解组，张强十分钟内到位。主审我来，你在外侧观察。”
丁浩没动，仍贴着玻璃站着。那股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像有谁在耳边低语，却又听不清内容。他闭上眼，试图捕捉更多碎片。
这一次，他看见一只手颤抖着解开护腕，布条落地，掌心全是汗。旁边是水池，水流哗哗响，有人在冲洗刀身，泡沫混着淡红色往下淌。然后刀被塞进塑料袋，再裹上旧报纸，放进衣柜深处。
他睁开眼，立刻说：“他洗过刀。”
沈墨回头：“你说什么？”
“案发后，他回家第一件事是清洗凶器。水流声很大，他在厨房水槽边做的。但他没注意到，刀缝里的组织已经卡死了，冲不掉。”
沈墨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即拿起对讲机：“去查张强出租屋的水电记录，重点看案发当晚十二点到一点之间的用水量。”
回复很快传来：“有异常高峰，持续十一分钟，远超日常用量。”
沈墨嘴角微动：“他在清理现场。”
他重新看向丁浩：“你能感觉到这些细节，是因为刀还在？”
“是因为死的人还没走。”丁浩声音平静，“林先生的最后一刻，全留在那把刀上了。”
沈墨没再说话。他把报告放进文件夹，站到审讯室门口，等押解组到来。
几分钟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名警员押着张强进入走廊。男人穿着灰色囚服，头发凌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不断扫视四周，尤其在经过物证室时，视线明显顿了一下。
他被带进审讯室，坐下，双手放在桌上，指节微微泛白。
沈墨走进去，把文件夹放在桌角，没打开。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张强摇头：“不知道。”
“我们在你租的房子床架夹层里，找到一把银色弹簧刀。”沈墨看着他，“认得吗？”
张强眼皮跳了跳，很快垂下眼：“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沈墨慢条斯理地翻开文件夹，“刀刃上有一点点组织残留，已经送去检测了。大概两个小时后出结果。”
张强喉结动了一下，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又停住。
“你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