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里人声鼎沸，热浪混着尘土、灵药和劣质符纸的气味，扑面而来。
曹三阳把半张脸埋在衣领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人群和摊位间扫视。
袖袋里的那点灵石硌着他的手肘，是他攒了三个月的份例。一想到师姐收到礼物时可能露出的笑容，那点重量似乎又轻了几分。
他需要一件礼物，一件配得上那张清冷面容的礼物。
一个时辰过去，他脚底发麻，心里却越来越沉。
左手边的摊位上，一根碧玉簪子灵光流转，要价三十块下品灵石。摊主说，这簪子能清心明目，对日常修行有微弱助益。
曹三阳的手在袖袋里攥了攥，最终还是挪开了脚步。太贵，而且师姐未必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又看中了一沓“清风符”，激发后能扫除尘秽，让洞府时刻保持洁净。这个实用，价格也勉强能接受。
可送一沓清洁符，像话吗？
曹三阳叹了口气，感觉额头渗出了汗。他拨开一个挤过来的胖子，视线被角落里的一抹灰蓝吸引。
那是个摊位，或许都算不上。一块半旧的灰布铺在地上，上面只孤零零地摆着三样东西：一柄断了半截的飞剑，一瓶颜色浑浊的丹药，还有一枚通体漆黑的戒指。
摊主是个女修，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灰蓝色道袍，靠着墙根坐着，双眼半阖，似乎对周围的喧嚣毫无兴趣。她的气息很弱，像风中残烛。
曹三阳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
他走过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些。
“道友，有储物袋吗？”
女修眼皮掀开一条缝，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
“没有。”
她的视线又落回地面，再没多余的话。
曹三阳有些尴尬，手指在粗糙的布料上点了点，指向那枚黑戒。
“这个……怎么卖？”
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空间戒指，最次的一枚，价格也远不是储物袋能比的。他只是没话找话，想顺势离开。
“十块下品灵石。”女修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曹三阳准备站起来的动作僵住了。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多少？”
“十块。”女修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他。她的脸很清瘦，嘴唇干裂，眼神里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曹三阳的心跳漏了一拍。
十块下品灵石。
坊市里最破旧的、巴掌大的储物袋，也要这个价。一枚空间戒指，哪怕是残次品，价格也该是这个数字的十倍。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压下心头的震动，目光重新审视那枚戒指。戒指的材质看不出来，非金非铁，入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纹路，只有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划痕。他尝试着注入一丝灵力，灵力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坏的？”他抬头问。
“没坏。”女修言简意赅。
“那为什么……”
“急用钱。”她打断了他，似乎不想多做解释，视线飘向远处巡逻的坊市护卫，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个微小的动作落在了曹三阳眼里。
他心里冒出两个字：赃物。
只有来路不正的东西，才会这么急着脱手。被人赃并获，下场可不好。
曹三阳将戒指放回布上，准备离开。风险太大，为了省点灵石，不值得。
“八块。”
身后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到那个女修抿着干裂的嘴唇，眼神里第一次透出一点情绪，是急切。
八块下品灵石，买一枚真的空间戒指。
这个诱惑像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想到了师姐。她还在用宗门发的储物袋，容量小，取用也不便。如果送她一枚戒指……
曹三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慢慢走回去，重新蹲下。
“我怎么确定它能用？”
女修没说话，只是拿起身边的一块石头，握在掌心。黑戒在她指间亮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幽光，她再摊开手时，石头已经不见了。接着幽光又是一闪，石头重新出现在她掌心。
空间波动极其微弱，但确实是空间戒指的功能。
曹三阳的呼吸紧了些。
他看着女修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那枚戒指。
赌一把？
就算真是赃物，这东西没有任何标记，谁能认出来？只要自己小心点，先放上一段时间再送出去……
“最低价。”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女修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五块。”她吐出这两个字，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便垂下头，不再看他。
曹三阳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价格，已经不是便宜，而是白送了。
他不再犹豫，迅速从袖袋里摸出五块下品灵石，没有用袋子装，直接放在了那块灰布上。灵石与粗布碰撞，发出沉闷的轻响。
然后，他拿起那枚冰冷的戒指，攥进手心。
女修收起灵石，看都没看一眼，立刻将布上的另两样东西卷起，起身就走，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头也不回地汇入了人流。
曹三阳站在原地，手心里的戒指硌得他有些发疼。
他摊开手，黑色的戒指静静躺在掌纹里，像一只沉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