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互惠互利才是长久之道
富平城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松林府的民众是有理由庆祝高兴的，因为困在他们头上的毒瘤，今天终于被清除掉了！
松林府自古以来就是以商贸发达闻名于隆武朝的，自从翠云山商道断绝之后，这个地方像是被诅咒一般陷于了发展停滞。
现在好了，如同一个久病之人，被动了手术后康复，终于要再度步入正轨，此刻欢呼声最大的群体，莫过于松林府的全体商贾，因为他们才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当民卫军押送着几百俘虏，以及驴车上拉着满满几车人头通过富平的城门口时，所有人都发出了震天的惊叹和赞颂之声。
松林府军将主潘熊此刻就站在门楼之上，这会最难受的人非他莫属，原本这种事情是该松林府军去做的，结果自己这边一团乱麻下，每次被上面下令去剿匪就是一通败绩，到后来自己都有些麻木摆烂！
现在好了，只看民众的欢呼之声对庄峤他们有多大，那么对松林府军的暴击就有多高。
不过看看民卫军现在这种精神头气势，说真的，潘熊感到有些泄气，上回只是觉得民卫军令行禁止是只强军的模样，这回再见到之时，他都有些惊觉，这是充满了杀气的队伍，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敌人的血，虽然装备依旧破破烂烂，但气质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此刻把松林府军拉出来跟民卫军对练，潘熊相信自己一定会输得很惨。
更何况他还发现了一件让他撑大眼睛的事情，他们似乎全员都是骑兵了？！老天，民卫军那种破烂身家，从哪里搞来那么多马匹啊？不用说，肯定是打下翠云山的战利品啊！
潘熊心里滴血，为啥老子这群手下不争气啊！？这些东西明明是自己可以得到的。
杜冰和全体松林府的官员，在富平城主街口，为民卫军此次到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以前的民卫军在这里是人憎狗厌的过街老鼠，现在回来却成为座上宾，人生际遇之神奇莫过于此。
满城的人都为民卫军这些全身破烂却气势非凡的士卒喝彩，当那些被俘获的山贼出现时又是一顿怒骂，以及铺天盖地的臭鸡蛋菜头打击，只让这场严肃的欢迎仪式有些另类。
仪式交接完成，解救的民众暂时都被松林府接收，弄清身份就开始遣返，俘虏则被收进了松林府的牢房，死人头被登记造册，最大的贼头则被松林府出面，押送到更高一级的平州府城崇武看管。
欢迎宴会在富平城最好的酒楼临江楼举行，这是一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地标建筑，虽然历经岁月几番重建，却依旧矗立在富平城之中享誉整个隆武。
此次接待庄峤萧干他们的规格，老实说有些超标，毕竟以民卫军的身份，原本是当不起这种待遇；但架不住人家为松林府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啊！
清理翠云山都成了几乎整个松林府的执念和梦魇，整个松林府因为翠云山被阻，这些年损失多大？只看杜冰杜知府熬白的头发就明白。
这座酒楼今天来的都是富平城里有头有脸的存在，顶楼的第五层全是松林府叫得上名号的官员，萧干对于这种情形很熟悉，庄峤却感到陌生，好在他有一颗比较大的心脏，也有一颗异于常人的恬静心态。
这一顿酒宴耗时有些长，萧干跟不少人喝了酒，却依旧保持着一军之主的沉稳，庄峤表面上有些醉，但脑子里却一刻也没有停歇地记录着所有有用人手的信息。
等到酒宴散尽的时刻，杜冰邀请了二人一起去松林府衙一序，萧干和庄峤互视一眼，终于要开始正题了。
松林府衙在富平的中心地段，坐北向南是所有衙门的基础特性，老人们常说的一句笑言，衙门坐北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可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名言。
府衙的设置比县衙级别上高了不少，特别是松林府衙原本比较富庶的这种，更是有一种独特的清雅肃正味道。
有人不是说，一任主官，就会给一个地方带来一种风格，或许松林的风格跟杜冰的个性比较贴近吧？
在会客室里，师爷张嵩奉上茶水后就肃立在杜冰身后，整个偌大典雅的房间里陷入到某种无声的对抗当中。
庄峤当然知道这是谈判前最常用的心里压制策略之一，谁先开口，谁就会在底气上先被削弱了气势。
所以当萧干有些不耐烦地扭动肢体的时候，大腿上立刻就被庄峤狠狠掐了一下这才停歇。
这些细微的举动自然逃不过对面两个老狐狸的眼睛，杜冰呵呵一笑，终究还是自己主动打破沉默，“两位都是朝廷里难得的少年英才，这一回，老夫承你们的情，清剿翠云山的所得就不追究了！”
你听听这话，清剿贼赃的所得人家不追究了！？呵呵，你想追究还能拿得到？不过这也是松林府衙的一个官面态度，按理说，军队清理地方匪患，收缴的赃物是需要登记造册的，这样的账册需要备份到府军衙门和地方管辖主官地备案。
要不要是个态度，说不说就是个摆明自身地位资历的砝码而已。
松林府这回一点力量也没有出，杜冰自然也不好意思问及这个话题，加上袁浩这个府军衙门的真正主官都没有提及，自然也轮不到他杜冰出来指手画脚。
萧干和庄峤心里嘿嘿一笑，他们只是不知道这回的贼赃有多少，如果知道的话，恐怕立马就会死皮赖脸的讨要。要脸的读书人很多，要脸的上官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这也是庄峤为啥第一时间就派出重兵护卫，也要李秋把所有东西立即送回黄滩镇大营的真正原因。
“府尊客气了，民卫军不管怎么说，也是国家的队伍，为地方安靖稳定保驾护航也是应有之意。”庄峤笑呵呵地客气一下，然后转头便开始要起了好处，“不过此次为了帮助松林府打通商道，清剿山贼，民卫军上下付出甚大，战损伤残了不少士卒，也恳请府尊大人怜惜兵卒们的不易，早些将赏格兑现发付军中以安军心啊！”
杜冰微微一愣，你这个混蛋小子，老夫就是个客套话，你倒打蛇随棍上了是麽？
“这是应当的，这回抓住的贼头，都有不少是州府发布的悬赏，本府自然会为民卫军争取之。”杜冰解释一声，庄峤却暗暗撇嘴，老狐狸以为自己傻麽？想把事情往上推，拖延支付这种事情他们又不是干不出来，难怪松林府军剿匪连续失利啊，这些家伙的作为实在有拖后腿的嫌疑。
“其实本府今天请两位来，并非为了些许小钱，而是对翠云山的未来十足感到忧虑！”杜冰捻着胡子一副忧国忧民的愁容，“翠云山方圆范围隶属松林府管辖，是隆武朝建国之后划定，百年来从未更改，中途因为各种原因有所缺失，实非松林府历任主官意愿，现今重新被收复之下，如果放任由民卫军管辖，实则名不正言不顺，恐将为民卫军带来不便和诘难！”
老实说，杜冰这话合情合理，也是为民卫军自身情况考量，可偏偏问题就出在这里，这话如果换一个主官，甚至这个主官不是松林府的任何官员出面，庄峤都会认可，但杜冰杜知府你就不行，你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想占便宜嘛！
“府尊，我民卫军为了松林府，此番舍生忘死打下了翠云山众多贼窟，付出再多伤亡也无怨絉之言，府尊因何视吾等如无物？”萧干站起身，虽然没有掀桌子，但此番表态说得很重也很明了，老杜你再欺负人，老子立马就走人了啊，想要翠云山，有本事你组织人来打回去啊。
“将主稍安勿躁，府尊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庄峤给杜冰支了个眼，然后连忙起身安抚。
“呵呵，萧将主勿恼，本府先前一番话确实是出自真心，那么换一个问法，民卫军守备翠云山，又如何面对府军衙门将来的换防令啊？”
好吧，这才是图穷匕见了，杜冰真正的杀手锏就是这个，如果松林府不管翠云山就让民卫军管辖的话，那么府军衙门如果出令换防的话，你萧干不是牛逼麽？到时候你换还是不换？
这一下轮到萧干有些语塞了，民卫军此刻就算再厉害，上面还是有一个老妈子管束着，不听话照样收拾你打板子。
“府尊，明人不说暗话，不是庄峤小看了松林府，即便此刻民卫军全数让出翠云山，府尊自信有能力守得住麽？”庄峤也不藏着掖着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该亮出底牌梭哈，“翠云山历来就是强人辈出之地，如果没有一个强力的镇守，信不信那些宵小之辈会如同野草春笋一般，飞速壮大重新糜烂一切！”
梁兵牟三箭这些人，几乎都是翠云山山贼体系里的后起之秀，只要官兵一天没有能力强力镇守，这种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翠云山上出现。
“既然两位已经明确，那么本府也就把话说明白了。”杜冰也站起来，“民卫军管辖翠云山在名义上不合适，但是翠云山防卫需要民卫军，所以，这件事情要想完成，就必须有一个主次安排，两位没有异议吧？”
萧干和庄峤点了点头，现在到了谈判的核心了，翠云山的管理权，谁来主导？
“老实说，本府原本不想跟你们谈判，因为你们两个比较难缠，潘熊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松林府军现在拉胯，实在不值得被本府信任，思来想去，还是民卫军合适。”杜冰难得吐了句老实话，“更何况翠云山是被民卫军拿下的，于情于理，本府也不想绕过你们，所以，我给两位一个方案。”
庄峤和萧干闻听此言，立即安安静静坐下来。
“翠云山收归松林府管辖，守备之责则由民卫军负责，商道开通后，所有利税收入，按照三七比例分成！”
说了半天，还是钱在作怪，无论谈判的最后结局如何，都绕不开钱之一字。
“嗯，明白了府尊，松林府三成，民卫军七成的话，勉强可以接受！”庄峤认真的点了点头，差点把对面的杜冰气得心肌梗塞了。
“你个小混蛋不当人子啊！老夫是这个意思麽？”杜冰捂着发痛的胸口，再也忍不住先前的文雅骂了一声，在师爷的搀扶下重新坐定。
“那府尊反着来的话，民卫军可不接受，毕竟那里是我们流血牺牲才打下来的地盘，我们两个答应，民卫军其他弟兄也不答应啊。”
“算了，对半分成。本府跟你谈判前就早有预料，你这个小混蛋是个难缠的。”杜冰无奈做出了最后的让步，庄峤也知道再逼迫下去也不太好，这个府尊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庄峤和萧干相视一下微微点头应承，不过庄峤又补了一句，“府尊，条件我们应承了，只是有个额外要求，以后是民卫军自己组建商队的话，那么过往翠云山就不收商税了吧?”
“原则上可以！”杜冰愣了一下本想完全答应，但转念一想庄峤这个家伙的鬼心思多，万一着了道可就丢脸搞笑，连忙追加了一句话，“必须是民卫军自建，且在松林府备案认证的商队才可以。”
“成交~！”再度强行被人拉着手碰了回拳，杜冰极不适应，转身摆手对着自己师爷示意，“送客~！”
被师爷张嵩礼送出了大门，一直骑马走到了无人的地方，萧干和庄峤这才忍不住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庄峤早就知道有这一刻会到来，民卫军这种群体直接管辖翠云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真当袁浩袁平武是个摆设麽？怕不是第一时间就要安排其他府军过来接管摘桃子。
这就是为何庄峤和萧干即便再想回到黄滩镇大营，也要在第一时间里赶到松林府的真实原因。
只要彻底落实了松林府的实际管辖权，府军衙门就再也没有借口去抢位置，这才是名正言顺的操作。即便袁浩事后要萧干拿话来说，也可以说成是民卫军为了生计接受了松林府的雇佣！
跟杜冰杜知府可以谈条件，但你换了袁浩试试？官大一级压死人，说不得给你一个由头，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这边事情一谈妥，庄峤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一般，这段时间心力耗费太大，实在是该回去好好修养一番了。
就在两人商议着离开富平的时候，突然看到下一条街口前一堆人卖力吆喝，说是有西州的商队要来开卖场了。
西州的商队有啥好东西麽？庄峤摸了摸下巴，拉着原本没兴趣的萧干，带着亲卫们一起去瞧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