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夜 血钱
松江上的水流在冬季里也会减小，平江口是金口镇上游这一段最狭窄的地方，这里也是金口镇链接到翠云山的唯一通道。
平江口这个渡桥非常简单，就是利用铁索将两端链接，中间架设了木船和柱桩固定，上面铺设了木板就成。
人走在这样的通道上有些晃悠，好在冬季里水量不大，庄峤他们整只队伍都很顺利便过了江。
越过了平江口以后，在往翠云山行进的路途里，气温开始明显更低一些，道路也越发开始变得崎岖难行。
好在民卫军这些人和府军亲卫们大多都是出自原山这种地方，对这样的情况也不抱怨，都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预定地点修整。
萧十一个子有点矮，但却是亲卫里斥候做得最好的领队，萧干以往的战绩里，除了萧甲萧乙他们的勇武，功劳最大的其实就是萧十一这些个不起眼的斥候队。
侦查刺探，堪画地图，隐藏追踪等等，这些相对于其他府军而言，要求更高，没有一个好身手和机灵劲，这任务可不好完成！所以萧十一的斥候队也才十五个人，却是萧干手里最大的王牌。
驻营的地方是萧十一选择的，地点在一个背风的山凹地里，既要考虑隐蔽性，又要考虑风雪的侵扰，没点眼光还真不行。
一千多人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想理顺没点组织能力也不行，好在这种事情现在已经轮不到庄峤出面，李秋一声令下后，整个队伍都活动起来。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开始了扎营建设，庄峤也不例外，毕竟呆着不动的傻子站在雪地里其实更冷。
这个时代的特色就是破坏与建设，不管是行军打仗时，还是和平安定下，建设和破坏成了循环往复的主题。
这些军帐大多都是民卫军以前的破烂货，自从修了房子后，这些玩意就差点被烧掉，庄峤觉得可惜就命人收集起来，又让那些妇女们重新做了缝补和夹层，中间虽然填充的是些草屑木屑，总好过单薄一层保暖效果差得多。
烧了水吃过烤的馍，庄峤和萧干就开始了筹划。
“我们已经到达了预定地点，时间还提前了小半天。”萧干对于这样的行军速度感到相当满意，毕竟这回可是在没有整队骑兵的情况下完成的。
行军速度也是考量一支队伍的主要指标，行军三十里一般就是一支队伍每天的最大速度极限，能够步行五十里的基本都是王牌中的王牌！
可庄峤却知道，在自己那个时代里，朝鲜战场上，一群衣着单薄的士兵在冰天雪地里，创造了一天行军七十里投入战斗的人类轻步兵神话。
当然这个时候没得比，说出去也没人会信，所以，当民卫军能顶着风雪行军三十里完成任务，确实也值得萧干骄傲。
帐篷里蜡烛的火苗有些飘摇，亮度不算高，但好在庄峤萧干都还年轻，眼力自然不缺。
萧干指着地图上的三个位置，“距离我们最近的是黑石口，最远的老虎岭，夹在中间的是鹰嘴崖，如果选择第一个动手的话，你觉得选谁最好？”
庄峤仔细看了下地图，萧十一确实是很用心了，不但每个地点位置距离测算得很清楚，就连老虎岭链接鹰嘴崖的一条小道都被他找到标记了出来。
“这几窝山贼的人员人手调查得怎么样？”庄峤也没给出结论，反而问起更多的线索。
“老虎岭的头子叫付泉，是翠云山势力最大的一个，大约汇聚了八百人，原本那里是个杂居的山寨，后面就是通往西羌的关口要道，所以这些年靠着收两边游商的过路钱吃得盆满钵满，其二就是鹰嘴崖，这个山贼头子叫梁兵，原本是松林府的公门捕快，因为仇杀被通缉过后上了山，纠集了一帮罪囚强盗，将原本收容自己的老大干掉后，接管了鹰嘴崖，这个人估计是翠云山上心肠最狠辣的贼头，基本上翠云山山上的内部冲突，大多都是鹰嘴崖这边引起的。”
“第三个是个猎户组织的山贼群体，叫牟三箭，这家伙原本是个猎户，因为跟人坑了走商的钱分赃不匀，杀了别人全家逃到这里，他的势力最小，估计也就两百人不到，但却是最难缠的一个，守着黑石口的险隘不算，重要的是他召集的山贼猎户们射箭很准，以往大多数官军来此围剿时，基本都在黑石口就铩羽而归了。”
“以上的资料都是松林府衙多年整理备份的档案，杜知府全部给我们搬过来查阅的，现在你可以谈谈看法了?”
杜冰知道这次剿匪的意义，所以对于萧干的要求基本都予以了满足。
行军打仗一向是萧干拿得出手的本领，萧干以往在府军系统里一向都是天之骄子的那种存在，可自从遇到了庄峤过后，整个人似乎都被比下去了，除了征战这一条，其他地方好像处处都有些落了下风。
尽管已经亲如兄弟般的感情，可骨子里的争强好胜，还是让他想再度试试庄峤的斤两。
毕竟萧干曾经因为拿自己给庄峤作对比受伤很大，今天就想着看能不能搬回些面子。
拿这种事情考验庄峤，就是想测试一下他的战术眼光，如果连这个他都能过的了关，那这家伙可就让人太无语了。
“呵呵，将主你是有主意的，何必拿我开心。”庄峤知道这家伙想干啥，而后笑嘻嘻回答，“要不这样，我们两个把答案写在自己手上，等下一起看行不行？”
萧干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这个办法好。”
他却不知，这是庄峤仿效三国赤壁时周郎诸葛旧事而已。
萧干写好了，看着庄峤也写好后，两个人一起摊开手掌，只见两只手上都是同一个名字-鹰嘴崖！
好吧，又叫这小子给猜中了，萧干有些挫败地撇了撇嘴。
其实鹰嘴崖的险峻并不输于黑石口，只是因为夹在翠云山中间，以往基本官兵都到达不了而已。
按理说选择这里突破并不是明智之举，可这回偏偏萧十一死活给重新规划了一条小道出来，更重要的是，一旦鹰嘴崖被攻破，势必打破整个翠云山的平衡，对接下来的剿匪有着不可替代的战术作用。
“那么，我现在就去安排作战了。”萧干搓了搓手，这样寒冷的时节里，要争取在外面尽量减少活动时间，把规划做到极致的细致。
“等等，将主，在正式开打前，我有个主意你看成不成。”庄峤的目光在三个贼窝子上面来回流转，“我是这样想的，为了避免我们强攻鹰嘴崖时出现意外，例如其他两个贼窝出兵来拼死救援的事情，也该再做些准备才好。”
“你的意思是在路上还要埋下伏兵拦截？”萧干有些皱眉，“我们就这么点人手，合力干一处就行了，如果他们敢来正好，一起收拾了。”
庄峤呵呵一笑，“鹰嘴崖就有五百多，老虎岭可是又近千人，黑石口一两百还是有的，总体兵力是超过我们的，就算他们是乌合之众，可我们不也是新建的队伍啊！”
“小心一点没错，你说吧。”萧干摸着下巴望着他，“看你的意思，好像也不是要安排伏兵啊？”
“伏兵当然要安排，不过不用战兵，把我们的亲卫拆分两队，带着些辎重手下在隐秘处摇旗呐喊就行。”庄峤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另外，我决定分别给两个贼窝子的头领各去一封书信；大意是，老虎岭付泉那边，鹰嘴崖和黑石口两边不满你独自占着最佳口岸，相约今晚来偷袭老虎岭；黑石口牟三箭那边，今晚老虎岭会对鹰嘴崖和黑石口发动，一举拔除另外两个眼中钉，统一翠云山，请牟老大注意安全。”
萧干听得眼睛一亮，好家伙，这一下分化之策，估计会把另外两个吓得疑神疑鬼不敢动弹了吧？
就算来，情况不明之下，估计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样就方便自己先把硬骨头啃下来。
“就照你说的干。”萧干一砸拳，立即叫来了斥候队的两个队员，只等庄峤写好书信贴好火漆，就安排他们尽快去投递。
下午依旧是雪片纷飞，跟萧干商议好细节，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萧干带着整队五百战兵整理好装备，然后穿着白色的外罩雪地衣开始行军。
翠云山是这一段山脉里海拔最高的存在，也是松林府隔绝西羌的天然屏障，地理位置和地段的特殊性不言而喻，因而就算寒冷，也不能将这些贪图财富的山贼们赶走。
梁兵喝着酒，眼珠子有些发红，大雪天实在没个消遣，里面几个半年前抢来的女人早已经玩腻，好想念以往在松林府的日子，可惜那时候的自己又是个穷光蛋，只知道喝酒赌钱。
这些年商道没落，这翠云山已经越发不是人呆的地方，也没多少商贾敢过去通商卖货，杀人捞钱的快活日子也越发稀少。
丢掉这里有些舍不得，不丢也没啥去处，金银珠宝钱财物资自己倒是抢了不少，可这些玩意真的有用麽?这大雪天里，想喝些好酒的愿望都难以完成。
夜色已暗，冷风呼呼地从鹰嘴崖的山口刮过，四周除了寒风都是静悄悄没有一丝生气。
梁兵的老巢就在鹰嘴崖山口斜下方的一处溶洞里，地势位置险要，除了一根吊桥理通内外，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萧干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如果不先拿下这个地方，以后想凭人手正面进攻无异于痴人说梦。
原本的藤索吊桥上早已结满了冰花，纷飞的雪花让人看不清对面的真实情况。
萧干和萧乙两个提着刀，慢慢向着对面摸过去，心脏砰砰的跳动已然到达了某种极限。
幸好，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对面的看守吊桥的人似乎偷了懒，也没人想到，如此恶劣的天气和时间里，会有人越过鹰嘴崖翻山越岭来偷袭啊！
刚刚踏上对面的那一刻，从山洞口一侧里突然走出个人，估计是因为尿急了，抖抖嗖嗖地掏出家伙准备放水的时候，猛地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
“你们是.....？”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萧干立即疯狂发动起来，一把捂着他的嘴，萧乙则快刀噗呲一声刺进他的胸口。
直到那个躯体已经瘫软，萧干和萧乙才松开了他，强自喘口粗气。
好险！如果刚才惊动了里面的山贼就真完了，只要吊桥一断，估计神仙来了都难救。
萧乙举起手做了安全的交叉手势，后续队伍才飞快赶过来，留下几个看守吊桥，然后大队伍就开始了正式的杀戮清洗。
正是凌晨时分，人类的睡眠在这个时刻最为香甜，山洞里分叉很多，山贼也一堆堆分散在各处，萧干一撒手，小队分散开始清理。
很多贼人在睡梦中就被捂着嘴抹了脖子，偶尔一两声痛苦呻|吟的影响都不太明显，就这么一步步地越发深入到了里层。
梁兵搂着女人睡得有些昏沉，他似乎在做梦，梦里砍杀着往昔跪地求饶的商户，又在大笑中淫辱了他们的女人。
所以，当痛苦被砍杀的声音传入耳朵的时候，梁兵还以为自己没有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老大，官兵......。”闯进来报信的喽啰，直接被一把刀从后面飞出穿胸而过。
“老子跟你们拼了！”眼见这事到了如此境地，发了凶性的梁兵一脚踹开身旁的女人，从床头上抽出一把长刀，光着身体直晃晃向着萧干冲过来。
萧干侧身闪过，一个侧踢就让山贼头子踉跄栽倒在地，然后被几把长枪扎穿了胳膊大腿。
床上几个光溜溜的女人裹着一堆兽皮毛瑟瑟发抖，萧干也没心思管她们，让亲卫给女人找了些衣服便来到梁兵面前，用长刀挑起他的下巴，“你的贼赃在哪里？说出来等下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哈哈，老子烈酒喝了，女人睡够了，钱也抢够了，这辈子也值了，有死而已！”梁兵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你不说没关系，我们迟早会找出来。”萧干阴森森地说道，“我们参军说过一种方法整治嘴硬的畜生，在他头上割个口子，然后从口子上灌水银进去，整个人就会特别奇痒难忍，直接从头上开的口子上，直接崩脱一身人皮出来，然后浑身血糊糊的要过七天才能断气，呵呵，就用你来试试吧！”
这尼玛是人能想到的刑罚麽？一股不寒而栗的颤抖后，梁兵胯下一阵尿骚味升起，然后双眼一翻直接吓晕了。
草蛋啊，这种垃圾货色也能当山大王为祸一方？萧干有些无语，狠狠踢了一脚这个垃圾。
那几个女人终于得救了，流泪哭嚎着要杀了这罪魁祸首，结果被萧干阻拦了。
“军爷，他脖子上就是藏东西的钥匙，床下就是仓库，床头上就是锁孔。”其中一个女人直接说出了地方，“军爷，我们可以弄死他报仇了麽？”
萧干从他脖子上扯下一个项链样的钥匙，有了这东西自然不管女人们如何折磨梁兵，萧干取出钥匙对准锁孔，咔嚓一声响，石台的床就向下凹出一个向下的通道。
萧干踢开遮挡的木板，从上方小心翼翼地与萧乙打着火把向下走去。
没想到这个溶洞构成居然如此奇特，大洞中套着这种小洞，而且位置还如此隐秘。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可是里面的东西却差点晃瞎两人的眼睛。
金块金沙，银锭银球，足足有三千斤上下，另外，西羌那边的猫眼石，绿松石，玛瑙这种玩意满满装了两大箱啊！
更别说多如牛毛的铜钱串在一起，如同沉甸甸的稻穗格外显眼，还有一堆的绫罗绸缎和一些玉器杂件，刀剑武备等。
发财了，老子们发财了，萧干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个黑心山贼这么会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