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走出太极殿,风迎面吹来,她脚步没停。披风在身后扬起一角,她把手里的残卷攥得更紧。通海旧档四个字在脑子里转个不停。她没回凤仪宫,直接去了内阁密档房。
门口守卫认出她,低头行礼放行。她一进门就让侍从调兵部这三个月所有南洋防务的文书。特别是船只调度、港口开放、火器补给这几类,每一份都要标出来。
她坐在案前开始翻。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刚看了两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青灰劲装的女人快步进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蜡封信。
“娘娘,苏门答腊以西发现西洋铁甲舰十二艘,编队严密,航向直指南海诸岛。”
“三日前我军一艘巡海水师快船失踪,没发求援信号。”
沈知微盯着她。这是鸢七,她亲手培养的情报头目,只在大事时现身。她闭眼,启用心镜系统,目标锁定鸢七。三秒内心声浮现——
“情报千真万确,西洋人已收买水师副将郑崇义,若不速断,恐失制海权。”
她睁眼,神色不动,把信收下。转身就走,直奔勤政殿。
裴砚正在批阅边报。她进殿时,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把残卷和急报一起放在案上。
“不是巧合。”她说,“他们一边造伪谱争地位,一边勾结外敌谋退路。一旦局势失控,就能打着前朝正统的旗号,引西洋兵船登陆,另立朝廷。”
裴砚盯着那两份东西,沉默片刻,起身下令:“传水师提督。”
不多时,一名铠甲未卸的将领快步进来。沈知微看着他,再次启用系统。三秒内心声浮现——
“郑崇义确已叛,但尚不知其是否暴露……陛下若问,只能咬死不知。”
她收回目光,开口问:“若西洋舰队意图登陆琼州,你当如何应对?”
将领答:“依《海防九策》,集结三大营水师于崖州湾设伏。”
沈知微冷笑:“可若他们早已知晓《九策》布防图呢?”
裴砚猛地抬眼。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密令副本:“三日前有‘临时巡防令’签发,命左翼舰队移防雷州。签押人是兵部侍郎,但这笔迹不对。这不是调防,是给我们自己人挖的坑。”
裴砚立刻道:“召回左翼舰队,改道绕行深海暗流区,隐蔽接近苏门答腊外海。”
“另派快船传令东海水师南下合围,切断西洋舰队退路。”
“封锁所有港口,严禁官员私自接触外船,违者以通敌论处。”
沈知微补充:“请准许我通过谍网持续监控水师高层心声变动,以防再有变数。”
裴砚点头:“准。”
命令迅速传下去。京中各衙门连夜运转,港口戒严,船只不得进出。水师主力悄然调动,战船借夜色掩护驶入预定海域。
三天后,捷报送到京城。
大周水师利用季风与洋流完成包抄。西洋舰队进入南海腹地时,前后突然出现大量战船,旌旗遮天,炮口对准敌舰。对方主帅察觉中计,下令撤退,却被东海水师截断归路。十二艘铁甲舰被迫退出我国海域,未发一炮,仓皇逃离。
消息传到太极殿,百官震惊。有人低声说:“西洋人从不退让,这次竟连打都没打就跑了。”
另一人叹:“非我军力强,实乃庙算胜也。”
沈知微站在殿角,听着这些话,没说话。她知道,真正的胜负不在海上,而在决策那一刻。
当晚,裴砚召她去御书房。
地图铺在长桌上,红蓝小旗标记着舰队轨迹。裴砚站在桌边,手指划过航线。
“是你先看穿了他们的棋路。”他说。
她摇头:“是你敢赌这一局。若你不信我所言,不会冒险调兵。”
他看向她,眼神沉静。两人并肩站着,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地图边缘。
第二天清晨,沈知微刚回到凤仪宫,鸢七再次出现。她递上一封信,声音压得很低:“娘娘,暹罗那边传来消息,医馆昨夜发现三名患者中毒,症状与南洋毒草‘赤线藤’吻合。”
沈知微接过信,手指在封口处顿了一下。她没拆,只是问:“送信的人现在在哪?”
“已在偏院安置,未与任何人接触。”
她点头,把信收进袖中。转身走向内室,脚步比刚才快了些。
刚走到屏风后,外面传来内侍通报声:“陛下驾到。”
她停下,回头。裴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折子。
“刚收到的。”他说,“兵部查到,那道‘临时巡防令’的印泥,是从工部库房偷取的备用印模拓下来的。”
她看着他:“谁经手的?”
“工部主事周良。”他顿了顿,“但他昨夜自尽了,死前烧了一半账本。”
沈知微没说话。她慢慢走到桌前,把那封来自暹罗的信放在灯下。火光映着封口的蜡痕,微微发亮。
裴砚走近,伸手想拿信:“要不要现在打开?”
她抬手拦住:“等一会。”
他收回手,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她盯着那封信,声音很轻:“我在想,他们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一边在海上试探我们,一边在海外投毒。这不是进攻,是试探反应速度。”
裴砚皱眉:“你是说,还有更大的动作?”
她没回答。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节奏很慢。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值岗太监来回禀:“启禀陛下,水师提督求见,说有紧急军情。”
裴砚看了她一眼:“让他进来。”
她却突然开口:“不见。”
两人都看向她。
她站直身体:“现在见他,只会打草惊蛇。让他回去,就说陛下已歇。”
裴砚沉默几息,点头:“照她说的办。”
太监领命退下。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沈知微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天色灰白,风还在刮。她望着远处宫墙的轮廓,忽然说:“那艘失踪的快船,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沉?”
裴砚走过来:“你是说,被俘了?”
“或者被改装了。”她转头看他,“如果西洋人用我们的船做诱饵,打着大周旗号靠近港口呢?”
裴砚眼神一冷:“立刻传令沿海各港,凡遇无旗或旗号模糊船只,一律拦截查验,格杀勿论。”
她点头,又道:“再加一条——所有水师战船,今夜起更换新旗暗记,只有旗舰知道口令。”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你比我还狠。”
她没笑:“不是狠,是不能再出一次错。”
他伸手握住她放在窗框上的手。掌心温热,带着薄茧。
“这一次。”他说,“我们一起盯到底。”
她没抽手,也没回应。视线仍停在远处宫墙上。
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动桌上那封未拆的信。蜡封的一角微微翘起,像一道裂开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