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放下手中的漕运账册,抬眼望向殿外。天色尚早,宫道上已有礼部官员来回奔走,衣袖翻飞。她知道今日不同寻常。
万邦来朝,各国使团齐聚京师,为的是庆贺大周盛世。朱雀大街早已张灯结彩,太极殿前仪仗列阵,钟鼓待鸣。这场面本该令人振奋,可她心里却绷着一根线。
昨日才查出户部贪腐,江南漕运又有猫腻,如今四海宾服、八方来贺,偏偏这个时候,最怕生乱。
她起身整理凤袍,指尖触到袖中那枚冷玉符。这是她与禁军统领之间的暗信,只要轻抚三下,便能调动贴身护卫。她没打算用,但不能不防。
裴砚已在太极殿等候。她步行过去,沿途所见皆是喜庆景象。红绸高挂,乐声悠扬,百官整肃而立。可越是热闹,她越不敢松懈。
礼部引着各国使臣依次入殿。有西域小国,有南疆部落,也有北狄遣来的副使。那人披着深色锦袍,低着头,双手捧着贡盒,看上去恭敬得很。
沈知微站在凤位旁,目光扫过全场。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确认心中疑虑的机会。
心镜系统每日只能用九次,一炷香后才能再启。她必须精准出手。
当北狄副使走近御阶时,她悄然闭眼。
【是否启用能力?】机械音在脑中响起。
她默念:是。
三秒静止。
下一瞬,她听见——
【只要趁献礼时靠近龙座,匕首就能送他归西】
她睫毛微颤,随即睁开眼。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只是右手轻轻拂过袖口,将玉符压进了掌心。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殿外廊柱方向,目光停顿一瞬。那是她与禁军统领约定的信号位置。
那人立刻会意,无声退下。
北狄副使继续前行,脚步平稳,神情如常。他登上台阶,在距离御座五步处停下,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贡盒。
“北狄愿奉大周年号,永世称臣。”
裴砚端坐龙椅,未发一言。满殿寂静,只闻香炉轻烟袅袅。
副使缓缓打开盒子,手伸了进去。
就在那一刹那,四名黑衣侍卫从两侧廊柱后闪出,动作整齐划一。一人上前以查验贡品为由,伸手按住盒盖,另三人已将副使牢牢制住。
他脸色骤变,手腕一翻,一道寒光自袖中滑落。
刀未出鞘,人已被押跪于地。
全场哗然,却又无人敢动。各国使臣面面相觑,有的惊惧,有的观望。
裴砚终于开口:“境外宵小,妄图行刺天子,乱我社稷。还未动手,便已束手就擒。”
他挥手,一把染血短刃被呈上殿前。刀身细长,刃口淬毒,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此物若近朕身三尺,便是大周之辱。”裴砚声音不高,却震得众人耳膜发紧,“如今它落在阶下,说明什么?”
他环视诸使:“说明我朝耳目通达,法网严密。尔等若怀忠义,自可安居乐业;若存异心,不必等到动手,便已无路可逃。”
众使臣齐齐低头,口中称颂不已。
沈知微这才缓缓起身,端起案上酒杯。
“今日万邦同聚,非因兵戈强盛,而在政令清明。”她说,“百姓安,则国稳;国稳,则四方来附。愿与诸国共守太平,共享安康。”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小国使者纷纷举杯应和,连那些原本神色倨傲的也低头饮尽。
夜幕降临,太液池畔灯火通明。庆功宴如期举行,丝竹声里笑语不断。各国使臣再不敢轻慢,敬酒时都躬身而行。
裴砚坐在主位,目光偶尔落在沈知微身上。她始终安静坐着,手中执杯,却未多饮。
宴至三更,宾客渐散。
她回到凤仪殿,女官立即送上审讯供词。刺客并非北狄正使安排,而是东瀛浪人伪装而成,受裴昭残党收买,潜伏多年,只为今日一击。
“幕后之人借北狄使团混入,想嫁祸于敌国。”女官低声禀报,“他们计划无论成败,都将引发边境动荡。”
沈知微提笔写下八字:彻查通敌路径,连根拔起。
墨迹未干,她忽然停笔。
这几日忙于朝务,竟忘了家中动静。沈家父兄虽不成器,终究是血脉相连。前些时候听说沈清瑶旧部仍有活动,若牵连到府中长辈……
她眉头微蹙,心中已有打算。
明日需召见内务司,调阅沈府近半月进出记录。若有异常,须提前干预。
她合上卷宗,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洒在庭院石阶上,映出一道清晰影子。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响。
她正要转身回案前,忽听外殿传来急促脚步。
一名女官快步进来,脸色发白:“娘娘,刚收到密报……沈府昨夜有人私开祠堂地库,取走了先帝赐下的旧印匣。”
沈知微盯着她,声音很轻:“哪个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