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门外的风停了,沈知微坐在凤仪殿内,手中折子还未放下。女官刚报完北狄使团退走的消息,她便接到城南医馆被围的急件。
纸页上写着:药商聚众堵门,称官府施药扰乱市面,百姓不得安生。
她放下笔,指尖在案角轻点两下。昨日才破了外敌阴谋,今日内里又起风波,节奏太巧,不像是巧合。
“查那些药商的资金往来。”她开口,“尤其留意有没有北狄字号掺在里面。”
女官领命而去。殿内安静下来,阳光斜照在桌面上,映出一道浅痕。她盯着那道光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屏风后换了身素色布裙,取下白玉簪换成木钗,披上斗篷出了宫。
天刚亮,街面还带着凉气。城南医馆前已挤满了人。七八个穿绸衫的男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群挑夫模样的汉子,手里举着木牌,上面写着“官药害民”“药价崩塌”“小户破产”。
一个胖脸药商站在石阶上大声说话:“我们不是反对施药!是这药太便宜,药材从哪来?是不是偷工减料?要是吃坏了人,谁负责?”
围观百姓交头接耳,有人点头,也有人皱眉。
沈知微站在街对面茶肆二楼,靠窗坐下,要了一碗粗茶。她看着那几个领头的人,默念启动心镜系统。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这批霉黄芪压了半年,再不脱手就得全烂了。”
她眼神一冷,转向另一个瘦高药商。再次启动系统。
“只要逼停十日,城里断药,到时候五倍价卖假参,赚够三年的银子。”
她放下茶碗,瓷底磕在桌上发出轻响。这些人嘴上喊着民生艰难,心里盘算的全是暴利。
她掏出袖中令牌,递给随行女卫:“去请柳医正,带禁军医卫队,持凤印令查封七家铺子——仁和堂、济生号、同春居、广济坊、永安堂、回春阁、福源堂。重点搜仓储后屋。”
女卫领命疾步离去。
沈知微下了楼,混入人群,悄悄靠近医馆大门。里面传来咳嗽声和孩童啼哭,几个大夫正在给老人把脉。她看见角落里堆着几筐草药,都是常见品相,干净无杂。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禁军骑马而来,中间跟着一辆官车,车帘掀开一角,露出柳医正的脸。
官兵迅速控制现场。柳医正带人直奔七家药铺,先封门,再进库房搜查。
两个时辰后,结果送到了京兆府前广场。
七个库房全部查出问题。仁和堂存有发黑的当归,济生号地下埋着掺沙的茯苓,同春居货架后藏着染色冒充的人参,广济坊账本上记着“灾期抬价三成起”,永安堂甚至私设暗室炮制药粉,声称能治百病。
柳医正当众打开一只陶罐,倒出一把灰绿色的粉末。“这是用烂草根磨的‘补气散’,吃了只会伤肺。”
百姓哗然。
沈知微走上高台,身后摆着十几筐劣药。
她开口:“这些药,本来是要卖给你们的。你们省吃俭用凑钱看病,却有人想拿毒物换你们的血汗钱。”
台下一片寂静。
“他们说官府施药扰乱市面。可真正扰乱市面的,是囤货、造假、抬价、断供。他们怕的不是低价,是真相大白。”
她挥手,士兵点燃火堆。劣质药投入其中,浓烟升起,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依《大周律·诈伪篇》,贩卖伪药致人伤亡者,斩。虽未致死,但蓄意欺诈、危害民生者,亦同罪。”
她点名三人:仁和堂掌柜赵德昌、济生号东主张元禄、同春居幕后主事李守义。
“即刻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其余涉案者,流放边疆为役医,终生不得行药事。”
刀斧手上前拖人。三人脸色惨白,挣扎叫喊。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商会理事!”
“皇后偏袒医馆,这是公报私仇!”
沈知微站在台上,不动声色。她第三次启动心镜系统,扫过人群中的其他药商。
一人闪过念头:“以后不敢明着来,换个法子断药材来源。”
她记下那人的脸。
行刑开始。第一颗头颅落地时,血溅在黄土上,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掩面,有人低呼,更多人沉默地看着。
片刻后,一个老妇跪倒在地,磕头哽咽:“谢谢娘娘……我儿子昨儿还在医馆拿了免费止咳汤,熬了一夜就好了。”
旁边男人抹着眼睛说:“我爹去年被药店骗了十两银子买假参,病得更重……这回总算有人管了。”
欢呼声渐渐响起。
“皇后千岁!”
“这才是真为民做主!”
沈知微立于高台,风吹动她的衣角。她没有笑,也没有抬手示意,只是静静望着台下。
柳医正走上来,低声汇报:“七家铺子账册已收齐,正在核对资金流向。目前发现三笔款项来自塞外商号,经手的是鸿胪寺登记过的北狄代理。”
她微微颔首。
“继续查。别放过任何一笔进出。”
“是。”
她转身准备离开。一名士兵快步跑来,递上一封密信。
她拆开看了一眼。信上写着:户部库银昨夜调动十万两,名义是修缮河道,但工部并无相关立项。
她将信折好,放入袖中。
回到宫门前,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压得很低,像要下雨。
她迈步走进宫门。
台阶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一只乌鸦从檐角飞起,翅膀拍打声惊落一片瓦砾。
碎瓦砸在石阶上,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