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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散,沈知微站在御书房外的廊下,手里还攥着那封西北急报。纸角已被她捏得发皱,上面“药到病除,民心已安”八个字在晨风里微微颤动。

她没进屋,也没叫人。裴砚在里面批折子,内侍不敢打扰,她也不急。

昨夜医馆开张的消息传遍京城,百姓跪地叩首的画面还在她眼前。可她知道,越是顺的时候,越容易出事。

果然,半个时辰前,通政司送来三份联名奏疏。

赵崇文领头,户部尚书与礼部左侍郎附议。措辞恭敬,句句不离“祖制”“礼法”,说医馆耗国库、乱纲常,要暂停推行,另设“宗室审议局”来管民生政令。

她一眼就看出不对。这些人平日对边地事务从不过问,如今却跳出来要揽权,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抬脚进了御书房。裴砚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朱笔。

“你来了。”他声音不高。

“他们上折子了。”她说,“三个人,同一天。”

裴砚冷笑一声:“等这一天很久了。”

沈知微走到案前,将奏疏摊开。纸面平整,墨迹工整,看不出半点破绽。可她知道,这背后藏着刀。

“我要用一次系统。”她忽然说。

裴砚点头。他知道她不会轻易动用那能力。每日九次,一炷香冷却,不能浪费。

早朝开始时,金殿肃立。赵崇文出列陈情,白须垂胸,声如洪钟。他说新政扰民,寒门掌权不合礼法,引经据典,说得义正言辞。

沈知微站在凤座旁,低眉顺眼,像往常一样安静听着。可当赵崇文说完退下,跪拜行礼那一瞬,她启动了心镜系统。

三秒。

脑中响起冰冷的声音:“目标心声已读取。”

那一瞬,她听见了——

“只要拖上半年,北狄军粮就能运到边境……乱起之时,便是我族重掌朝纲之日。”

她的手指轻轻掐进掌心,面上却没有一丝波动。

赵崇文起身,整理衣袖,从容归列。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暴露了。

退朝后,沈知微没有回宫。她跟着裴砚进了御书房,关上门,才低声把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室内烛火晃了一下。

裴砚坐在龙案后,盯着地面良久。忽然笑了,笑得极冷。

“他们以为朕还是当年那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庶子?”

他拍案而起,召来谍网统领。

“盯住赵崇文,查他所有往来书信,特别是夜间会客。再查他名下田庄、封地,有没有私藏兵器,有没有暗通驿道。”

统领领命而去。

沈知微又补了一句:“调两个可信的医官,扮作流民,去他陇西封地看看。去年那边闹旱,朝廷拨了赈粮,我想知道那些米是不是真的进了百姓嘴里。”

裴砚看了她一眼:“你想得比我还细。”

“这不是细不细的问题。”她说,“是他们敢拿百姓的命当棋子,我就不能让他们再走下一步。”

裴砚沉默片刻,点头:“这一局,我们看破不说破。”

消息很快传出去。朝中风向变了。

有人说皇后失宠,新政要停;也有人说皇帝动摇,准备收回成命。宫里几个妃嫔开始闭门谢客,连一向支持改革的寒门官员也闭了嘴。

沈知微没理会这些话。她亲自写了一份《新政释义》,交给通政司刊发。

里面一条条列清楚:一个医馆每年节省多少太医院开支,救活多少本该死于风寒发热的农户,减少多少因病卖地的案子。全是实打实的数字,不讲仁义道德,只算利害得失。

刊文发出去当天,就有几位中间派大臣私下递话,说愿意重新考虑立场。

她也没停下。第三日午后,她在宫中设茶宴,请了几位大臣的女眷品茗。

没人跳舞,也没请乐师。她们围着小炉煮水,谈诗论画,聊孩子读书的事。

席间有人提起新政,语气犹豫。沈知微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陛下昨日还问我,什么时候能亲自去看看边地的医馆。”

一句话,全场静了。

当晚,就有消息传到赵崇文府上,说皇帝有意亲巡陇西。

赵崇文坐在书房,手里拿着茶杯,半天没喝一口。

他对面坐着户部尚书,低声问:“要不要加快动作?让北边提前动手?”

赵崇文摇头:“不行。现在动,就是明着反。我们还得再拖,等他们自己乱起来。”

那人皱眉:“可那女人太狠。她派的人已经到了陇西,装成乞丐,在查粮仓。”

赵崇文冷笑:“让她查。我那粮仓里,米袋子上都盖着户部印。她查不出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沉沉,院子里一棵老槐树影子拉得很长。

“只要再撑两个月,北狄三十万石军粮就能过境。到时候边境饥民暴动,朝廷无粮可救,新政自然崩盘。”

他说完,转身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

茶凉了。

宫里,沈知微正在灯下看一份密报。

纸上写着几名可疑人员的名字,还有他们最近出入城门的记录。其中一人,三天内两次前往城西驿站,托人寄了加急文书,收件地是陇西某镇。

她用朱笔圈了那个名字,递给旁边的内侍。

“把这个送去谍网,让他们查清楚,信里写了什么。”

内侍接过,刚要走,她又叫住。

“等等。再传个令给西北方向的暗哨,如果发现有大批粮食车队北上,立刻飞鸽传书。”

“是。”

人退下后,她站起来,走到窗前。

外面黑着,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有些事已经在动了。

裴砚进来时,她正对着地图看。

“你还没睡?”他问。

“睡不着。”她说,“他们在等乱子起来。我得抢在他们前面。”

裴砚走到她身边,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几处医馆位置。

“明日你出宫。”他说,“去城南看看新设的药铺试点。”

她点头:“我想亲眼看看药材发放流程,有没有被人动手脚。”

裴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打算一直这么查下去?”

“查到没有漏洞为止。”她说。

“可你不是铁打的。”

她笑了笑:“我知道分寸。”

裴砚没再说什么。他拿起桌上的密报看了看,眉头皱了一下。

“赵崇文昨夜见了一个人。”他说,“兵部退役的参军,十年前被贬出京,一直住在陇西。”

沈知微眼神一凝:“他认得当年的粮道调度。”

“没错。”裴砚把密报放下,“我已经下令,把他沿途经过的驿站全都换上我们的人。”

她点头:“还不够。我想亲自走一趟陇西。”

裴砚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微服去。”她说,“我不信他们能在眼皮底下瞒住所有事。只有我去看了,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裴砚盯着她,许久没说话。

窗外风声掠过屋檐,吹得帘子轻轻一荡。

“你要去,我陪你。”他终于开口。

沈知微没答。她只是低头,伸手抚了抚鬓边,指尖掠过空落的发侧,那里曾插着一支白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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